“好家伙……”
任大顺真的没有想到,眼前这副模样的厮杀汉子和刑侦治安的好手,居然心思动的这般快,头脑又是这般清楚明白。
对女真各部迟早要改土归流,不过惟功并不是打算硬干,纯粹依靠武力改土归流也办的到,但最少准备十几二十年的动荡期,还得有不少人命来填。如果他是大明天子,或者现在辽阳镇在整个辽东一手遮天,这样的做法带来的代价也能承受。但未来辽阳镇的重中之重是吃下辽镇和辽东这边的蒙古各部,往北吃下所有的无数部族,尽复奴儿干都司故地,未来的依托点是松嫩平原,但对苦页岛和极北之地也要经营,这样的话后方最好是保持相对的平衡,所以对吃下女真各部,十年内改土归流的目标来说,当然还是要以徐徐图之,慢慢吞食,分化治之的办法来做。
具体到底是怎么样做法,这就不是任大顺这个层面可以详细知之的了。
就算这样,他知道的肯定比普通人多,但眼前这样看样子简简单单的厮杀汉子,居然一口也说了个道道出来,任大顺为之改颜,也就不足为怪了。
山娃子面无表情,沉声道:“职下只是信口胡说,总兵官心中的大丘壑又岂是我等能胡乱猜度的?”
女真和汉民之间的矛盾当真不少,一方面是两边能和睦相处,甚至在辽西辽中辽南,都有不堪受上司盘剥压迫,或是犯了罪的汉民冒险闯过边墙,投在女真那边生活,一方面是明廷向来对女真优抚,种种物资不要钱般的赏给他们。而另一面则是二百多年来明军对女真各部强势者不停的剿杀,不管有没有异志,一旦出现一统女真的可能,明军就会打击哪个部落,整个边墙外的女真各部,除了向来恭顺的哈达部和栋鄂部外,几乎每个部落都受过明军的打击和扫荡,而女真部落,只要一强盛就想的是统一各部,然后与明朝为敌,骚扰边墙,甚至叩关而入,抢掠四方,只有当领头的部落头人,比如王杲和阿台这样的首脑被剿杀之后,整个边境才会稳定一段时间。
李成梁杀觉昌安,塔克世,就是防患于未然,并且有很多扶持打压和拉拢的心机手段在里头,杀清佳奴,杨吉奴,使得叶赫内乱不止,自然也是有这番考虑。
只是李成梁的这些做法,自以为是,后续乏力,凭白搞乱了叶赫,给辽镇添了不少麻烦的同时,还使得努儿哈赤一家做大,三十年时间里,努儿哈赤以几百丁的小部落首领到统一女真,编出六万丁口的大部落,立国称汗,这和李成梁的一味纵容和扶持是分不开的。
到万历四十年后,李成梁看出情形不对来,但他的应对不是设法分化打压,而是步步后退,主动撤出宽甸六堡,让大块地盘让给女真,试图安抚住努儿哈赤的野心,事实就是他死后不久,女真就大举进犯了。
象山娃子的家族,在栋鄂部被逼反之后的战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宽甸山民,死伤很重。数千上乃至上万人规模的战争,殃及一些边民是难免之事,但朝廷毫无办法,辽阳后来又招抚了栋鄂,边民的一些血泪,自然是只有自己擦干净。
现在这样,辽阳定下了大宗旨,对女真开始步步紧逼,包括驯服的栋鄂在内也是一体对待。对惟功这样做事的狠心和决心,山娃子体悟的并不多,但光是眼前这一点也足够他敬服万分了。
此中的事由,包括自己家族的惨事,山娃子不愿向陌生人提起,更不愿搏人的同情,是以他的表现,沉稳有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走吧,公事要紧。”
看着日中高悬的太阳,感受到秋季太阳不多的热力,任大顺也是颇具豪气的一挥手,下令出发,整个官道上,长长的队列开始再次与牛群汇合,向着预定的地方,如长蛇般的蜿蜒前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