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问得急,口气也不好。顾江晞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终于回答,“二哥患有脑癌。”
顾江晞的几个字好似回音一样在方雨脑子里震荡了好几次,她却没有反应过来。
“车祸以后,医生给他拍了ct,本来是检查有没有造成脑震荡,结果在片子上发现了阴影。”
方雨愣愣地站着电话边,还是没有说话。
“我想二哥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生病的事情,他几个星期都一直都没有露面,甚至医院都没有不去,一切事情只以电话联系。二伯一家都被蒙在鼓里,只当他心情不好,不愿意回家。如果不是因为顾氏需要有人接手,他恐怕连我也会瞒着。”
方雨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掐住,试图发出声音,喉咙里却严严实实地堵着,只觉得想要将什么东西呕吐出来。
“方雨姐,你去劝劝他吧。他会听你的话。”
方雨静静地沉默,没有回答,良久挂了的电话。
回到厨房一看,刚才煮的面条已经涨了。她拿起筷子,挑了一些出来,端到窗边的餐桌前。刚才忘记放些调料,面条清淡无味,方雨没有了胃口,放下筷子走神地看着窗外。
窗外簌簌的雪花飘落,在窗棱外面松松地堆了起来,泛着盈盈白光。方雨想到那天在过海桥上顾江城对她说过的话:“你说你明白,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站起身来,从衣架上拿过一件大衣,穿上便出门去了。
外面下着雪,车里面方向盘上的幽蓝灯光也泛着清冷,车灯直射出两道光芒,消散在远处无尽的黑夜里。从凤阳路去明阳山上的墓地,一路都是盘山蜿蜒,安静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沉睡。方雨却还是觉得冷,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冰凉。她盯着眼前的路,慢慢在在盘山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着。
到了明阳山上,她将车停在墓地外,走了上去。
市区里刚开始下雪,山上便已经是白雪茫茫了。月光很淡,石砌的楼梯、冬青枝叶、青色的墓碑都积着平整而厚重的白雪,整个视野好似一幕被时间封尘的画面,只有雪片怎样也不肯停,成了一幅从天而降的白色幕帘。
山路不好走,方雨站在顾江晖墓前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她松开大衣的衣口,寒风立刻吹入脖颈里。她颤抖着从口袋里伸出手,将墓碑上的积雪拨开,冰凉的墓碑石显现出来,顾江晖的照片映入眼帘。
方雨抿了抿嘴唇,仰起头来,密密匝匝的雪花便立刻打在睫毛、脸颊之上,竟然有些生疼。那么大的雪,她睁不开眼睛,只觉得皮肤的温度融化了雪片、夹杂着泪水湿漉漉地滚落脸颊。她有很多的话想说,却在泪水与哽咽之中无法喘息,好不狼狈。黑暗的夜里,只有顾江晖那张黑白照片静静地与她对视。
当初她跟顾江城一起来这里的时候,她在心里祈祷了许多,可是现在竟然忘记她到底在他大哥的墓地前说了些什么。明明是保佑了他要幸福!保佑了他事业顺利!是不是忘记了保佑他......身体健康?
方雨移动脚步,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去,借着微弱的雪光定睛一看,墓碑前的地面上躺着几根烟蒂,没有燃完就被掐灭了。
方雨一怔,立刻便知道顾江城来过这里。他来这里,是要告别。所以才要急忙把一切后事都料理好......
顾江城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执着,哪怕是用心良苦也不肯让她知道半分。
方雨骤然间心如刀割,踉跄退了几步,匆匆地转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