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顶轿子行至宫门口的时候,除了南河王府的马车,同时等在那里的还有褚浔阳。
因为褚易民伤重,郑氏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扶着他上车安置。
安顿好他们,褚琪炎就命李林先行护送马车回府,自己则是一撩袍角,转了个方向朝褚浔阳这边走来。
彼时褚易安还被皇帝留在御书房里议事,褚浔阳百无聊赖,单膝屈起坐在车辕上看着远处缓缓降临的夜色想事情,似乎是半点也没被远处的动静惊扰。
日暮时分,金色的光辉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在她周身镶嵌一层柔软而迷离的金边。
她的唇角翘起,带一点似是天然俏皮的弧度。
长长卷翘的睫毛被日光一衬,就更加明显,一尊漂亮的瓷娃娃一般,精美的叫人几乎不忍心去打扰。
其实褚琪炎一出来她就看见了,这会儿听闻他的脚步声走近她便是轻盈一跃,拍打着裙裾从那马车上跳了下来。
“皇叔好像伤的不轻,世子也不随行照顾?”褚浔阳笑道,那笑容漫不经心之中又带了几分调侃,“刚好我母妃的病也好了,延陵大人这几日该是得空,世子若是不放心,可以请他过府给王爷看看。”
褚琪炎只是看着她,抿着唇角听她说话。
褚浔阳却也不觉得这样自说自话尴尬,眼睛眨了眨就又继续说道:“做戏而已,实在犯不着拿命去拼的,回头皇叔若真会有个什么好歹,他自己的是糊里糊涂的,世子你这为人子女的却怕是得要愧疚一辈子的,实在划不来!”
褚琪炎面上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又往前迈进一步,站在褚浔阳面前。
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小步路的距离,他挺拔的身影背着阳光矗立在前,将她面上迷离的光影尽数挡在身后,还原了她本来的面目。
少女唇角扬起的弧度较之方才似乎略微显得夸张了一些,出口的话明明句句阴损,但是十分离奇——
她那面容看上去竟是没有丝毫的违和感,磊落大方。
褚琪炎看着她,前一刻阴霾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消散了许多,静默的对视过后,他长出一口气,往旁边移开了视线,不愠不火的慢慢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褚浔阳莞尔,“你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世子你的智谋,你若是真的想管,又怎会任由失态发展到这一步?不过皇叔也算是不负厚望,这样的结果,应当也是超出你意料之外的好了吧?”
心思被她洞悉了,褚琪炎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勾唇笑了一下。
褚易民好冲动,又是这样的丑事当前,他起初的想法是褚易民和郑氏去苏家一趟把事情闹开,送到皇帝面前去也就差不多了。
却不曾想褚易民的脾气居然完全没能压制住,险些闹出了人命,直接就将事情推进演变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为了息事宁人,皇帝要安抚苏霖是一定的。
而现在的这个处理方式——
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褚浔阳说的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本来如果不是他撂了话下来,褚易民也未必就肯纡尊降贵去苏家,所以从头到尾,这件事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不否认,也就是默认。
其实褚浔阳对他倒是十分佩服的,这个人与她天然成敌,并且回回使出来的手段也不见得都是光明磊落,可他就是敢作敢当,做了便会承认。
“褚灵秀的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笑了笑,褚浔阳问道。
“这不重要。”褚琪炎道,神色淡淡,看着远处的天际,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稳健,“重要的是——苏逸要回来了!”
北疆方面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因为成功驱逐了关外蛮夷,皇帝龙心大悦,已经下令犒赏三军,并且传召了两位副帅回京,lùn_gōng行赏。
虽然从头到尾“苏卿水”三个字都没有正式的浮出水面,但是想也知道,他肯定是会跟这一起回来的。
褚浔阳搭上苏逸的目的褚琪炎心里很清楚,所以这一次苏逸回朝,东宫方面一定会有动作,推波助澜,找机会扶他上位的。
而他——
不能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这种事情上,他上来杀伐决断,手段利落。
褚浔阳笑了笑,却也是意外的没有因为此事动怒,两个人就好像是普通场面的寒暄一样,彼此之间和气非常。
褚琪炎看了她一眼,目光才是不觉一深,狐疑的打量了一阵。
褚浔阳却是别过眼去,又转身跃上马车,靠着车辕坐下。
她和褚琪炎之间,从来都势均力敌。
他的手腕狠辣,杀伐决断,而她——
剑走偏锋,力挽狂澜的本事也不差。
这样的对决之下,谁也不能说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取胜,只能不遗余力的斗下去。
褚琪炎的心里惊疑不定,一时却也着实拿捏不准她的心思,正在失神沉吟间,宫里褚易安也走了出来。
他赶忙收摄心神给对方行了礼,然后双方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家了。
苏霖要返回长顺王府的消息很快就散了出来,只是由皇帝在上面压着,具体的情由却是无从探究。
苏霖的动作很快,不过三天的时间就已经打点好行装,带着世子妃褚灵秀和他府上的一应家人离京上路了。
罗予琯那里观望着,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缓缓的落了地,也是当天就去找了罗大人,表示自己想要亲自护送父母的牌位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