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她决绝转身的那一刻,她在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悍然操刀的结局,她和他从来不谈感情,哪怕他最后质问她的时候她也是淡淡的唤了他一声:“师兄!”
她说不要开始,是为了在这一刻迎来结局的时候也给他洒然放手转身的余地吧?可是说到底,他做不到她的洒脱和豁达。
他的爱,注定了一辈子都要随着她的死深埋黄土,从来就没有机会说出口,可是那段感情却如碎沙石一般磨砺的在胸口,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痛彻心扉。
那曾经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会长久的看着襁褓里幼小的婴孩发呆,那孩子猫儿一般大,却不常哭,待到过了几个月眉眼稍稍长开的时候那轮廓竟是奇迹般带了几分她少年时候的影子。
梁汐没有求过他,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他为难,可是在他决绝狠心下令射杀她的那一瞬却是用了自己的生命起誓——
既然他护不住她,那么就代她护住这个孩子吧!
这已经是他这一生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了。
值得庆幸的是好在当年的宪宗昏庸无道,常年沉迷后宫女色,他接见朝臣命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遑论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去书房再就不在任何场合公开露面的梁汐了,褚浔阳如今的模样只是鼻子和嘴巴和当年的梁汐如出一辙,小时候却至少是像了五成的。
他密室里的那些书都是后来攻占京城以后里移过来的,只因为梁汐喜欢,这些书她从前几乎全部都翻阅过,可是看的久了,却渐渐发现褚浔阳才是梁汐留给她的最真实的记忆。
这个女儿,他视若珍宝,一半是因为梁汐,而现在——
细想起来,其实更多的,他的真的将这孩子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来看待了吧!
可是现在——
褚浔阳的存在又如是当年的梁汐一般,又和他眼下的安稳生活起了冲突碰撞。
褚琪晖的死,又让命运的本身替他做了一次不容他拒绝的选择。
“陆元!”抬手揉了揉眉心,褚易安对门口的方向唤道。
“殿下!”陆元推门,站在门口对他拱手一礼。
“叫曾奇过来!”褚易安道。
“是!”陆元领命,出去了有一会儿,外面曾管家才急匆匆的赶了来。
“主上——”看到他满脸的倦色,曾管家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之前安排你做的事怎么样了?”褚易安问道。
曾奇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事,点头道:“都安排好了,主上尽管放心,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那就好!”褚易安点头,这里没有外人,他突然苦笑了一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但凡是我有心,琪晖也许就不会——”
最后的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曾管家的心里也是被堵了一下,安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主上也就不要再想了,其实——”
曾奇说着也就不知道如何再继续,停顿片刻,终还是话锋一转道:“生在皇室之家本来就是这般,主上提前把小殿下送走,好歹了提前留了条血脉下来,属下都安排妥当了,主上放心就是!”
曾奇口中所谓的小殿下是褚琪晖的儿子,褚琪晖出事以后,他的妻儿自是一起都被贬为庶人,不过皇帝做事也是留了一线的,因为前面还有褚易安在,所以并没有说要罪及妻儿,只将褚琪晖一个人流放甘州,他的妻儿则是褚易安出面安置的。
褚琪晖的妻子冷氏当初是褚易安挑的,是翰林学士冷家的女儿,知书达理,为人又十分低调,虽然上面有个上蹿下跳的婆婆雷侧妃,她却深居简出,从不掺和府里的事。褚琪晖很不喜欢冷氏这样的性格,所以夫妻两个的关系十分表面化。
褚琪晖虽然被贬为庶人,但冷氏嫁的到底也是皇家,改嫁是不可能了,已经自请去家庙修行了。
而孩子,褚易安却没有准备留在东宫,已经秘密让曾奇安排去千里之外的地方挑一户好人家送出去,甚至于孩子具体去处他都没问,显然也是没准备再找回来。
他能给孙子做了这样的安排,保他平安一生,其实如果真是有心的话自然也能替褚琪晖部署一二,但是他却知道哪怕是被贬为庶人了褚琪晖也已然没有收敛罢手的意思,提前就做了准备,他一出事就让长森将他收拢的部分钱财和人脉转到地下,准备来日方长伺机而动。
褚易安也是因此对他失望透顶,所以干脆就没有干涉他被流放甘州的事,只是不曾想又会半途出了这样的意外。
怎么说来都是亲父子,曾奇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口安慰他,一时间主仆两个就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还是褚易安先开口道:“皇叔去了让你传信把朱远山那些人给调回来了吗?”
“是!”曾管家赶紧收摄心神,道,“应该这两天就该回来了。”
“等他回来,这件事交给他去办。”褚易安道,“琪晖留下的那些事情都料理干净了吧!”
“属下明白!”曾管家领命,想了一下又道,“主上,还有这一次长孙殿下的事,要不要——”
褚易安抬头打断他的话,“让琪枫和芯宝去吧!”
褚琪晖的事肯定有蹊跷,至于是不是南河王府做的并不好说,这件事不仅触了他的底——
褚琪枫或许没什么,但也足够把褚浔阳给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