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从来就不信命!”褚易安也跟着站起来,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疼痛的神色一把握住她的手,“只要你愿意,我们离开这里不好吗?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想要的生活,我也可以给你。你说的对,你跟我太过渺小,皇权更替朝代变迁,这些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隐姓埋名,却掩盖不了血统和真相!”梁汐的言语犀利,半分的余地也不留,“现在你这样说,说可以抛开你的姓氏,你的家族,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颓败到需要你去操心和支撑的时候。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却又有谁能一直的置身事外?有些变数,不是人为能提前预料到的。”
“涵芯——”褚易安再开口,那语气里都近乎带了乞求。
这么久以来他早就认定了她,心里勾勒了无数的蓝图和未来,每一个都要有她出席才算圆满,可是现在——
却是一纸荒唐,在他的满腔热情全都不及说出口的时候就遭遇了这样的一场无妄之灾,她便是连最起码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不想又开始!
于是也就不会所谓的结局!
她聪敏睿智,又胜在有气魄有决断,但凡是她决定的事那就再没有回旋变更的余地。
“你给我一点时间,”最后,他也只能再尽量的争取,“我马上赶回江北,我会说服我父亲让他改变主意的,到时候我回来找你?”
梁汐看着他,只是平和的微笑,眼睛里有一种陌生而尖锐的东西,刺的他心里发疼。
她不答应,哪怕是连最虚伪的承诺都不肯给。
那一刻褚易安的心里却调动不起任何和愤怒有关的情绪,心里就只有一种感觉,她此刻看似以最近的距离站在他面前的,却又是以一种他完全追逐不到的速度迅速从他的世界里抽离。
突然之间,他就再不敢在她面前待下去,仓惶的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空旷的屋子里,梁汐站在原地目送他踉跄而行的背影。
她的神色始终淡然,旁边她的心腹丫鬟却忍不住落了泪:“公主,您的婚事要不还是拖一拖吧,保不准少将军他真能说动褚沛的。”
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自家公主和褚家少将军的确是天作之合,别人不知道,她却十分清楚,梁汐对褚易安的感情也不一般,只是更遗憾的是——
自家公主却是个理性大于天的人,她就是有这样的气魄,在关键时刻断情绝爱,也不要去做那些飞蛾扑火不计后果的事。
“不必了!”梁汐摇头,接过她手中书本亲自捧着往外走去。
褚易安当天就又马不停蹄的离京直奔江北褚沛的驻地。
梁汐果然没有犹豫,按照预期的计划,半月之后就盛装出嫁远走浔阳。
而褚易安,却是在出京之后也彻底断了回头路,因为只在他奔赴江北褚家军驻地的路上褚沛就已经传出褚沛揭竿而起打出了讨伐昏君的旗号——
彻底和大荣王朝对垒了起来。
那一晚,他孤身坐在一间荒野小店的屋顶喝了个乱醉如泥,天下之大,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想要回头去找梁汐,可是后路被断掉了,继续北上去追随自己的父亲建功立业——
那更不是他真正想走的路。
浑浑噩噩四海游荡了许久,直至有一天噩耗传来,宪宗为了胁迫褚沛妥协将滞留京城的褚氏一门全部屠戮。
灭族之仇!
那一刻他才不的不承认,梁汐的所有远见都的对的,的确,他们彼此都注定了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试想如果当初她真的答应随他一起远走高飞,那么到了这一天听了这样的消息他又该如何抉择?哪怕为了她,他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心里也总要带着一辈子的愧疚和疙瘩吧?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才改了主意,回归褚家,回到了褚沛的身边。
日后的数年间,他领兵驰骋沙场,抢夺着她梁氏一族的江山天下,而她偏居浔阳一隅不问世事,和自己的夫君琴瑟和谐,过了几年她向往之中最平静安乐的日子,直至那一日——
兵临城下。
他去找她,却发现这一路走来两个人竟然真是走到了相对无言的境地。
“我送你走吧!”他这样说。
“走去哪里?”她反问。
如果她真的想走,早就可以走的无影无踪。
宪宗虽然是个昏君,但是他对梁汐这个女儿却是十分宠爱的,她能走去哪里?
何况——
褚沛也一定不会容她脱身的。
于是那一夜,他站在浔阳城下,仰头看着烽火硝烟笼罩下她的身影。
看她浴血厮杀,手起刀落时候的决绝惨烈。
心里的痛,没有一刻停歇,可是自始至终他能做的却只是冷眼旁观,哪怕是想再唤一声她的名字都不能。
那一刻他才恍然记得多年前她与他诀别时候那一眼笑容之中的讽刺和凛冽,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预料到了两人之前必定是要赶赴的这一场结局。
他的父亲对大荣王朝早就存了不臣之心,横亘在他们彼此之间的迟早都是国仇家恨不死不休的厮杀争斗。
当初她那般不留余地的放弃,曾经叫他怨恨和怅惘。
可是那一刻,他兵临城下,看着自己唯一深爱的女人在他面前慷慨赴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一切时候的无能为力。
她的离开和放弃,为的——
只是给彼此之间都留下余地。
与其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