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八年,七月十八日,天气难得的好,万里无云,天空澄碧如洗。沉寂了四年的西郊猎场再次热闹起来,浩浩荡荡的马车仪仗陆续进入,众多士兵安营扎寨,宫女们也纷纷忙碌起来。
在东侧仅次于李渊所住的大帐外中一双安静的眸子打量着忙碌的众人,他深紫色的胡服绣上了繁复的缠枝纹,“距离武德四年那场风波,不知不觉就过了四年。”
魏征喝着茶,仍旧是一身白衫,远离了长安之后,魏征的气息儒雅起来,“此次狩猎必不会出现纰漏。”
李建成放下帘子,转身面朝一直不说话的李元吉询问道,“四弟觉得呢?”
李元吉懒羊羊的趴在一张软榻上,半眯着眼惬意无比,“我?我只知道我如今是个病人,重伤未愈。”
“怎么,还在怨父皇?”
李元吉可是不悦得很,他翻了个身就坐了起来,一脸冷意,“本王可是挨了一百军棍,他倒好二话不说就要本王跟着来西郊,来回折腾他到底当不当我是他儿子。”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听在魏征耳中像风一般轻轻吹过,他默不作声,就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四弟!”李建成皱眉,“隔墙有耳。”
李元吉更是不屑,“怕什么,大哥你是越活胆子越小了,这猎场守卫可是三哥布置,再说明祈不是还在外面守着吗?”
“三弟?”李建成眉宇一动,笑了起来,“元吉啊元吉你想错了,你三哥可不会帮任何人遮掩。”
“三哥不是你的人吗?”
魏征亦是一笑,冲着李元吉拱手,眼中似乎暗藏不屑,“殿下,你错了,卫王可是中立派。”
李元吉脸色不好,显然是怒了,“你说什么?”
“不,”李建成按住弟弟的肩,力道不重却让李元吉的怒气顿时无踪无影,李建成语调柔和却冰冷万分,“你错了,玄霸从来没有属于任何一方。在天下这盘棋局中,我们都是棋子,我们身在其中,注定了只能进不能退。而玄霸不一样,在我们的斗争中,他是跳出棋局的棋子,是最摇摆危险的一个人。或许……”
李建成喉中干涩,终于吐出那一句话,“成亦玄霸,败亦玄霸。”
魏征眼神蓦然一动,他连茶也不喝抬头望着李建成。当多年后,他再度想起今日的话才觉得意味深长,原来当年太子爷早就有所预料。
“大哥评价未免太高,三哥得父皇宠爱不假,但他不参与斗争。”
“是吗?”李世民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为了烟华,从来超然世外的居然出手留住世民,而这些日子他每每陪在父皇身边,为了什么?为了他与烟华的未来,又或是为了制衡世民?
帝都风云,万里荣华,烟华绝世,究竟会为谁绽放?
如今的情势诡谲,他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那我们这次的计划是不是也要改一下?”李元吉问道,他和大哥这次定下的计划前提条件就是三哥。如果三哥执意破坏,而不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他们的计划必定会失败。
“不必,走一步算一步吧。”李建成并不想改变计划。
“大哥,可是……”
“元吉,我们搏一次,最坏不过是被世民识破反击而已。”
李建成看起来不并想和李元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李元吉也识相得很,他问道,“三哥如今身在何处?”
“秦王营帐。”魏征如是回答。
帐外人声鼎沸的,帐内安静非常。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对坐,不言不语,各自盯着手中的杯子看个不停,像能看出朵花儿似的。
李世民抬手替对方斟满酒,香冽的味道扑鼻而来。此酒名“别南之娆春”,乃酒中美人,酒色淡红,香气怡人,据说是用桃花加上数百种药材酿制,饮后能强身健体,消除百病。
“千金难买,二哥好大方。”李玄霸不是风雅之人,但他好歹也熟读诗书,自然也知道此酒的珍贵。酿制别难之娆春需采集当年三月初十盛开的桃花,并以去年初雪之水按比例勾兑当年四月梨花上的晨曦露水…再加上其中药材…啧啧,少了两三年是酿不出来的,再加之需窖藏五年,算下来也得七八年的功夫。
白玉杯子配上浅红的液体,竟说不出的好看。李世民轻轻晃动杯子,杯中纹样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不过是死物罢了,三弟喜欢我回京以后着人给你送去。”
“不敢夺二哥所爱。”李玄霸嘴角抽动,也不知道他这个二哥是不是故意的,这种软绵无力酒是珍贵,可他最爱的还是烈酒。让他喝这种酒,杀了他得了。
要他说这些文人就是矫情,不就是喝个酒嘛,何必弄得风雅无比,还什么晨露,初雪?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还有二哥也真是的,为了府上那些幕僚居然还赞了这酒一番,导致这酒如今名声大噪,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
李世民不知道,李玄霸已经把他归入了附庸风雅的人群中。他容颜如雪,冰冷的不可攀登,“我以为三弟会一直保持中立。”
“怎么这么说?”
李世民的一双眸子如古井般诡谲,“四年前在这个地方我问过你是否愿意帮我?你记得你当时如何回答我的?你说我们都是母后的儿子……”
李玄霸神色一正,“二哥,哪怕今日我还是同样的说法。”
李世民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这么说,不是你设计留我在长安?”
这个天下根本就没什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