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瞒不了太久,傅明希早晚要告诉谢韵的,但是不能是今天,今天这个氛围不对。

“妾身没什么要说的了。”傅明希做了结束语。

“你当时在街上看到我了,怎么让平湖县令找到我的?”谢韵终于开口,让傅明希松了一口气。

“王爷当时住的那家店,恰好是妾身的。妾身当时画了王爷的画像,让各家伙计看了,便有人认出了王爷。当时妾身并不能确认王爷的身份,只是随口把‘咸王在洞天福地天字间住了三天,明天要离开平湖’这个消息卖给了掮客,掮客自然会去把这个消息卖给最在乎这个消息的人。”

“然后你把这间客栈倒手卖给了傅家,过了明路,伙计和掌柜的都被你送走。既然送走了,怎么不送的远一点,还要让人找到?”

傅明希一噎,她手中无人可用呗。

谢韵也没想听她回答,继续问:“你手里这样暗持着的铺子还有多少?”

“平湖还有五家,妾身如今并不太管,都交给孙掌柜打理了。”

“京城呢?”

“……只有一家米铺。”对此傅明希深感羞愧,当时费尽周折来了京城,结果,脚跟都没站稳又回到了平湖。

“那次黄河决堤,惠民米铺从中渔利多少?”

“……”米铺名字都知道了,还要问,傅明希吓得什么假话都不敢说:“因为之前盘铺子、置宅子也花了些钱,当时我全部活钱不过是两万五千两银子,便全交给傅明朗,让他去收粮了。最后盘账,净赚了八万两银子。”

谢韵听见这话,气的气血翻涌,硬是压了下去。“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当时被我禁足在府里,怎么跟傅明朗传递的消息?”

“写信。”

“是这封吗?”谢韵当即拿出了一封信,内容和当初她写给傅明朗的一样,但是字迹却是不一样的。

“你监视我?”傅明希看到这信,立即就炸了毛,连“妾身”也不称了。

“别自视过高了,这咸王府出去的每一封信都有人查看,你的只不过是有人誊写下来等我亲自查看罢了。”

幸亏自己谨慎惯了,不然自己什么消息都递不出去。傅明希颇有些后怕。

“这信里哪一处说了你要傅明朗收粮?”谢韵把信扔给傅明希。

“这信里哪一处都没有,是那些练字的纸。”

“用了密语?”谢韵记得每次傅明希写给傅明朗的信里,都有一堆练字的纸,他当时还看来着,也没在意。谁能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姑娘,请哥哥指点自己写字,其实是传递消息?

“嗯。”

谢韵没说话,直直的盯着傅明希。傅明希被盯的头皮发麻,罢了,下次换密语好了。

“密语是根据月份变的,十二个月份分别对应:红,橙,黄,绿,青,蓝,紫,灰,粉,黑,白,棕。假如妾身写信的落款时间是四月,那练字的纸每个‘绿’字前面的字连起来便是妾身想要说的话。”

谢韵虽然好奇她是怎么想到要写密信的,也好奇她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密语,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发难民财,傅明希,你是怎么睡得着,吃的下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傅明希自问这件事做的没有愧对任何人。

她大肆收粮使得很多百姓们提前收粮,免得粮食被洪水冲毁,被流民所抢。百姓们都是留够了口粮才卖的,她当时支付了比市价还高的价格,有何可亏心?

她让傅明朗沿途高价卖粮,可是距离京城越近,卖的价格就越低。当时突发水患,必然会有很多商贾囤积居奇,不肯卖粮,傅明希虽是卖了高价,可是也使得很多提前迁移的能买得起粮食的人能够就近安扎下来,不必再长途跋涉赶往京城,那样不是流民也变成流民了。

靠京城越近,卖的越便宜,也是让手里但凡有几个钱的人就不必往京城赶,太多人口聚在一起,闹出什么瘟疫、起义军就不好了。

至于京中,流民自有朝廷赈济。当时在米价颇贵的时候还来买粮的,多是被迫捐粮的那些达官显贵。傅明希当时也只是按着市价卖,而且并未缺斤短两,更没什么好亏心的。

“王爷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妾身一没谋财害命,二没伤天害理,有什么睡不着,吃不下的?”

当年黄河水患,是谢韵第一次亲自身经历的灾祸,他看着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看着无数百姓变得骨瘦如柴,看着无数良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红颜枯骨不过一线之间,良民盗匪不过一碗饭的距离。他无数次恨自己无能,不能救民于水火,那都是大汉的子民啊。

当年他有多感谢傅明希提前让刘福屯下粮米,得知此事他就有多气愤。怪不得当年她不居功,拿两万五千两银子净赚八万两,这等“丰功伟绩”,咸王府屯的那六千石粮,确实不值一提。

因为当初傅明希对刘福说的那一席话,证明她当年并非年幼无知,并非不知道水患会带来的严重后果,恰恰相反,她思量的十分清楚,她是有预谋的从中渔利。

谢韵看着傅明希,此时依然不知悔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早就猜到黄河会决堤,为何不提早跟我说?你让傅明朗沿途高价卖粮,难道不是趁火打劫吗?从河阴到京中,卖价却是越来越低,难道不是你引着灾民往京城走来?你可知道灾民聚集,一个处理不当,会引起什么后果?”谢韵压低的声音中,有着滔天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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