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得越深,万家插手的痕迹便越明显。
天子年少与太子妃结缡时,万家虽算不得权势滔天,却也是个权势之家,天子登基之事也少不得出了把力。
后来皇帝即位,自家女儿做了皇后。上头没有太后压着,底下没有威胁地位身家浩大的妃嫔,万家人丁兴旺,借着皇后的势越发得脸,自然无孔不入地搜寻机会推荐亲友占领高位,迅速在朝野之中站稳脚跟。据闻在某些些天子无法顾及的地方打出万家的招牌,说起话来比皇帝亲临还要有用。
当朝天子是个明君,自然无法忍受这般作为。先皇后脾气泼辣娇蛮容不得半分委屈,但皇帝硬撑着成亲半载不肯与她圆房她也无可奈何。没有孩子的联姻终究不会安稳,察觉陛下渐渐显露出的清洗之意,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设计将皇帝灌醉共度一晚——却没料到男人醉死了不但做不成事,睡梦中还要抗拒她的接近。
先皇后急红了眼,心中恼怒相加,自编自演一晚后好容易令彤史多了一笔,以为皇帝睡死了不清楚,之后索性给皇帝带了绿帽子。
可惜十月怀胎生的是个公主,否则皇帝如今还能不能安稳坐在此处都不一定。
毕竟从如今查到的这些来看,万家遭打压衰败至此都能干出这等事,如果先皇后生了个儿子,逼急了绝对能做出弄死皇帝让幼帝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
与之相关联的人里最无辜的大抵只有杜家。杜怀薇的爹娘……好似是真不知道自己的乖女儿在背后究竟做了何事。
严圆圆与严颂卿等人一面仔细搜寻万家的罪证,一面严阵以待万家的下一步动作,谁知珍妃事件过后,流言都因着没人推动渐渐平息下去了,杜怀薇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高坐钓鱼台。
这倒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些人肚子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难道是在找机会借机除掉皇帝,等他再也醒不过来的那天再动手?
不论如何,情况还不算糟。谢清瑜那边这些时日消息传得十分缓慢,报过来的都是好进展。太医近来诊脉,说陛下似乎情况正在好转,他自己也在有意识地想要清醒,许是不用等到神医出手那天便能自己醒过来,严圆圆等人这才略松了口气。
他们摸不清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却不知对方自己内部也在闹着小矛盾,杜怀薇已经连续两日没有接到那边传来的任何消息。
她身边的婢女落雪是那边安插过来的,从前都是通过她传递信息。进宫以后落雪跟不进来,便由宫中一名暗线与她接头。前些日子传来的指令她都按着做了,皇后一派果然因着珍妃突然小产身死之事大受打击,若是乘胜追击,再添把火也许就能将那女人从台面上暂时逼出局,起码也要交出一半权利退至幕后——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候,主子那里竟悄无声息,压根没有下一步反应了。
杜怀薇险些以为是皇后看穿截断了他们之间的通讯手段,然而多次询问,传话人也只无奈道是几位大人同上头那位有了分歧。
主子没有下令,未经允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故而才一直悬而未决拖到现在。
大好机会转瞬即逝,她虽心急如焚,恨不得早日看着那个女人叫自己踩在脚下的悲催下场,却也莫可奈何。这日再度与线人沟通交换讯息,得到同样答复后不死心道:“难道咱们不能自己帮主子动手么?这样好的机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去了,我实在是不甘心……”
对方极少与她正式见面,今日之事也是因为她情绪太过躁动怕她自乱阵脚。如今看她神色不似作伪,立即神色凝重地警告她:“主子最讨厌人自作主张,你如今地位关键,白送了一个万婕妤出去也罢,你与他们用处不同,千万不能轻举妄动白费了之前努力,让大家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我自然知道,只是……”实在是不甘心呀。后面那些事就算不用上面下命令,她也知道如何去办,但就是……
她犹有些不甘心,看对方神色也只好收口不提。见她识趣暂且收了这份心,那人略放心了一些,再三叮嘱她切记谨慎行事不得鲁莽,一切以上头命令为准,自己又身份特殊不能常来,她一个人定要小心为上,这才匆匆离去。
杜怀薇做足了架势送对方离开,自个儿杵在门口仍旧心有不甘。
此处是皇后先前住的灵溪宫,如今她搬去了正阳宫照顾陛下,主子不在,留下来的宫人也颇为无所事事。她待人大方温婉,这些时日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的宫娥近来与她较为熟悉。那宫娥在外等了许久,见她一直目送对方离开,不由凑过来开玩笑:“姑娘可是看上了那位大人?姑娘献药有功,那位大人听说家世很不错,为人也清白。皇后娘娘又一贯性情宽厚,等陛下醒了若是去娘娘面前求个恩典,娘娘一定乐意成人之美的。”
她是什么身份?要跟这么一位“大人”凑做堆,还得巴巴地去跟从前只能跟在她后头眼巴巴看着的女子求恩典?多大的脸面?简直可笑!
杜怀薇心中冷笑,面上却像被她的话惊住了,捂住胸口轻咳一声,有些弱不禁风地红着脸微笑:“凉月,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是什么身份,你还不知道么?人家不过见我身子不好,多来了两次。如我这般从前退过婚,进过宫又被退出去的秀女,哪有什么好人家还能看得上我呢。你就别开玩笑了。”
她这样说着,那宫女面上倒露出“那倒也是”的神色,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