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有孕约莫两月,那段日子皇帝的确去过她的长宁宫。
彤史并未记载皇帝对她有过宠幸,但日子确凿对得上号。珍妃身边的宫人为求保命,众口一词地哭喊这定是陛下的孩子。珍妃贴身宫女名为琥珀,往日伶俐活泼妙语连珠,如今惶然无措,只会不断重复娘娘近来多睡嗜酸,月信也迟了些日子,只是娘娘以为是心情郁结才推迟,故而才没发现。
严圆圆气到极点简直冷笑:宫中一月一回的平安脉皆是诊了木头不成?!珍妃入宫也有一年多,纵然再不懂事,她宫中也不是没有嬷嬷,如何至于懵懂无知到“怀孕两月”都未发现?不过是先前想瞒着把胎坐稳,后头又怕她趁着陛下未醒直接处置了,哪想会有今日之事!
不管珍妃心中究竟如何打算,逝者已逝也无从追究。她掌权时宫中平白无故没了一位怀孕未报的妃嫔,且是妃位,实在叫人无法不多想。
联系起至今还未露面的淑安公主,还有先前同样因病没了,被皇后打着“圣上口谕”处置了,连皇陵都没入的德妃娘娘,一时间流言四起,就连德高望重静观其变的陈太傅都有些坐不住。若不是看在她父兄皆手握重兵,又没有切实证据的份上,只怕她这个皇后早已站不住脚,要被逼下台了。
事态瞬息万变,严圆圆叫突然逆转的局面扑棱打了一个大巴掌,半响回不过神。她一面暗查珍妃肚子里那个究竟是不是皇帝的种,一面大马金刀地将送点心的御膳房同瞒而不报的太医院翻了个来回,另一边还要顾着杜怀薇等人的动向。
即便她现今位置再不稳,某些内阁讨论许久悬而不决的问题仍是要她出面拿个决策,再兼前朝后宫议论纷纷,更有百姓学子质疑“牝鸡司晨不是正道,天子至今微醒究竟是不是小人暗中作祟不叫陛下清醒?狼子野心跃然纸上,景朝河山如何能落入外人手中”?
严圆圆原就不是个中好手,越发应付得焦头烂额。御膳房被翻了个底朝天,查到的东西竟都暗中指向她身边的桂嬷嬷。她不好当众徇私,将之暂时收押后,一向有点小脾气的儿子却晚间闹腾着,第二日便发了高烧。
虽是难产,可儿子一向身体康健,烧得糊里糊涂梦中都在迷迷蒙蒙说胡话。她心中因着珍妃怀孕的消息本就怀疑酸涩,如今儿子同丈夫都重病在床生死由天,她急怒交加寝食不安,强撑着主持了一段时日,竟累得自己在皇帝龙床边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宫人不敢打扰帝后相处时间,她又是一时气结于心郁积不发这才猛然闭气晕厥。倒在床边半响没叫人发现,反倒自己慢慢缓过气醒了过来。
张开眼后床上男子仍旧双目紧闭呼吸平静,一张一弛仿若只是熟睡。严圆圆靠在床边缓过那阵子叫人头晕眼花的难受劲儿,看着他祥和的脸不禁苦笑:“你倒好,自个儿躺着松快了,把这些烂摊子全都扔给了我。你要我帮你守着这万丈山河,可要我说,我才不想做这劳什子皇后,更不想当什么权倾朝野女子为尊的女后。若你再不醒,我也带着儿子撂手不干了。总归家里还有些存粮,爹爹和兄长也不会放任我不管。”
语罢越发感慨,“如果我没嫁给你,这些所谓的荣华富贵在我眼中还抵不过荒无人烟的大漠草原。我宁愿做个平民百姓家的平头娘子,不争不抢粗茶淡饭,也好过在这乌七八糟勾心斗角的地方忙乱一世。”
床上的男人不知听不听得见,静静地躺在那儿无动于衷。
她看了半响,只当自己脑子犯浑说了些诨话,轻轻喟叹一声,重新振作精神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有什么办法呢,既选择了与他一起,自要承受相应的责任与后果。是苦是甜都好,总归是自己选的。
这样想着,她脚下再度稳健起来。后头还有许多仗要打,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能在此处就认输。
她走得坚定并未回头,也没看见在她起身那瞬,那个始终阖目还无反应的男人微微动了动手指。像睡梦中的无意识反应,也像是想要拉住她一片衣角,告诉她——
不会太久的。
……
查了这么多日,也不是一无所获。
万婕妤被关了好些日子,严颂卿手下的人变着法子从她嘴里套话。这位平日里行事有些骄横跋扈的蠢气,被揭穿后到底洗脑没有德妃那么彻底。遥远的许诺抵不上近在咫尺的皮肉之苦,第一条讯息吐露后之后的也越发顺理成章。严颂卿越是深挖越是心惊。
按万婕妤所言,像她们这样被洗脑说服的人不止小猫三四只,反而像一张大网,各处都安排得十分细致全面。除开她以外,还有许多看起不起眼的夫人小姐,或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即使路边上卖肉的杀猪匠都或有参与。
然而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何时何地因为什么才加入了这支诡异的队伍,为幕后人办一些在她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贵妃生子失宠后,让她在对方的膳食中加一些诸如乌梅般的小料;让她故意做出苛待淑安公主的模样,并在后来将公主亲自送到贵妃面前;安排谢盈容跳与其他秀女相似的舞蹈,让这个蠢货自以为吸引陛下的注意能够引起怜惜,实际上接着搜查后宫的动静做一些别的事……
诸如此类不胜其举,若不是德妃一心专注情爱拒绝玷污,说不定她们弄出来的动静会更大。然而她获取消息的途径的确如她所言,从花盆下得知,但除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