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年味重,家家户户都应景贴了倒过来的福字,还有寓意的春联,洗刷打扫都赶年前忙活完了,余下就是忙活一张嘴的事儿。比起邻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媳妇婆子,薛宝珠可谓是过了个轻松年,家里新修葺过,加上之前败得干净,收拾起来还算省力,何况还有裘和使唤。
翻出来的杂物能改改了用,不能改的只能扔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薛宝霖腿伤好了很多,就是薛宝珠不让他多下地,还是得了常空说适当走走的画儿才不至于连过年都躺床上。
“姐,他削的那是啥哩?”薛宝霖看裘和在院儿里捣鼓了一早上,脚旁的簸箕里堆了几个圆的扁的物件好奇得很。
薛宝珠正给宝琴扎啾啾,小孩儿的头发软乎乎绒绒的,手感很是好,就是头发少了啾啾没扎成,反而多上手揉了几把。正被抗议呢,听到薛宝霖问看了眼簸箕,别说,还都按着她要求来的挺有模有样,“是给你们俩玩的。”圆圆长长一块块的是积木,还有能拼起来的七巧板。
听到是自个的,穿得圆滚滚的薛宝琴颠颠跑过去,蹲在簸箕旁捏了一个圆溜溜的看,接着就往嘴里塞,让裘和给拦下,后者把弄好形状各异的小木块又检查了遍,确认没有毛刺才递给了她,严肃认真地交代了句不能吃。
薛宝琴有些可惜地盯着看,那点忧愁很快消散在有新玩意的欢喜中,捧着去找哥哥宝霖玩儿。
今儿大年三十,薛宝珠早前备齐了年货,跟裘和两人推回家的路上还遇着薛李氏,她分明瞧见薛李氏看东西时那算计精光,可等了两天居然没见小叔家来人,搁在往年就是查探也要来查探番的,倒是稀奇了。
家里没有亲戚往来,照例备下的瓜果糖的落了宝霖宝琴肚子外,还有狗蛋来吃,而原本跟薛宝珠玩好了的李玉香倒是再没来过,薛宝珠瞧了眼搬了把椅子在太阳底下晒的某人,心里门儿清。因为这些个,家里到底比旁个冷清了点。
不过除夕夜的一顿,吃的不能冷清。
那尾养了好几日的草鱼逃不过被杀的命运,薛宝珠利落收拾后晾过水气,用布帕把鱼身上水吸干,而铁锅洗净后也得抹干,再用生姜把锅擦一下,让锅里有一层姜汁,之后烧火倒油,油温鱼放下去慢慢煎。
等鱼煎到两面金黄色起锅,锅内另外倒底油,将花椒、泡姜、泡椒、自个做的豆瓣酱等倒下去爆炒,然后下醋、黄酒、糖等调味,最后下鱼加水炖,下葱、蒜,还有豆腐皮,香干片儿等。等汁快收干时候下香菜,装了满满一盆搁在桌子中间就占去了一大块儿,年年有‘鱼’,边上把猪尾巴穿在猪头上煮,有头有尾;还有鸡鸭肉的六畜兴旺,几个解腻的炒素菜,满满当当烧了一桌。
过年菜吃不完也没关系,让裘和带着宝霖提着一点儿鱼肉菜和供品去薛老爹坟头,今儿是头年,她和宝琴是女娃上不了坟头,就在山脚下等着。
下晚的时候,外面陆陆续续地有人家开始放炮仗了,这是有人在吃年饭过年了。
薛宝珠自个摸出了留底儿的桂花酒,给俩小的和裘和泡了菊花茶,里头沁了冰糖,有点甜滋滋的也能当个喝的。
桌上菜肴冒着袅袅热气儿,火桶子搁了桌底下,薛宝珠把脚踩在了上头,脸儿熏得红扑扑的,看裘和闷声递过来的碗,看也没看地给自个斟满了。
“酒。”被无视的某人只好自己提了要求。
薛宝珠轻轻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喝酒误事,少沾为妙。”她这是为自己的清白考虑哩。
“……”意会了的裘和目光落在某人并不明显的特征上,抿了下唇角,勾起一丁点弧度带出的笑意里意味明显。
薛宝珠气闷,可也不能跟没眼力见的计较,另搛了猪蹄啃。吃得高兴了,索性用两手抱着一个蹄尖儿啃,啃得嘴唇油光光、红艳艳的。她在家里娇憨惯了,因嫌用筷子夹着猪蹄吃,滑溜溜的,老是掉,所以干脆用手抓着吃,也没人笑她。
这模样看在裘和眼里,又是皱眉,好像有哪里不对。然想了又想,归根结底可能在有失斯文上,可看少女乌溜眼儿笑成弯月牙的高兴劲儿,想说教的话哽在嗓子眼儿发痒,最后轻咳了一声,自己起身去倒了杯热茶喝。
薛宝珠看他那样,心底哼了一声“装”,她是看出来了,这人八成也是跟司寇一德行的,厨房不入,收拾搓衣不干,还拣茅房太脏让她刷洗,最过分的是还打她洗澡桶的主意!对付这种的,就是不搭理,尤其这人还欠着自个钱呢!
一壁想着,薛宝珠不小心吃着辣子,咳咳猛呛起来,忙是灌了口,一下去桂花酒的甜香冲淡稍许,又是灌下去一杯,才觉得好些。
炖鱼又麻又辣,大冬天里吃最是过瘾,宝霖和宝琴爱吃肉,裘和不吃辣,一整盘鱼都叫她给包圆了,桂花酒也不知不觉灌了不少,等觉得肚子快撑破的时候才放慢了速度。
“宝琴,你兜里掏什么?”薛宝珠迷瞪眼看,就发现小宝琴低着头嗑着什么,皱起眉问。
被点名的薛宝琴把手里的全塞了嘴巴,鼓出两边腮帮子猛摇头。
“……”
薛宝霖立马捧住她脸蛋儿往中间挤,那糖儿就兜不住了,等往外掉薛宝霖忙松开手,嫌弃道,“咦,薛宝琴你脏死了!”
薛宝珠也是皱眉似乎是天性,那柚丝儿糖和灶糖她藏得再好都能让她给找着偷吃,牙齿已经有隐隐蛀掉的趋势,只得防着。更别说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