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庄子上,轻风徐徐,双人合抱的古树下,华娘在树荫下乘着凉,采琴细细地用银簪子挑着西瓜上的黑籽,她用银叉叉起一块放进嘴里,手边是采画抱来的一摞账本,单手随一翻,采收入库条条列得整齐分明,记账方式和现代的特别相似,除了没有表格,心里那股怪异更甚。
理好这些账册后,采画用匣子收好,华娘双手托腮坐着沉思,耳边听着鸟叫虫鸣,正昏昏欲睡,围墙外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她和采琴互看了一下,嘴角都隐有笑意,黄土夯成的围墙上,一个可爱的圆脸露了出来。
“华姐姐,你终于好了。”圆脸姑娘边说着边跳下来,那利落的身手看得华娘都诧异,看来这小姑娘往日没少翻她家的院子。
眼前的小姑娘看着不过十来岁的光景,梳着双髻,粉衣绿裤,说话间头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正歪着脑袋打量着自己。
华娘猜这位一定是柳珍儿了,昨儿个她还听李妈妈跟廖嬷嬷小声叽咕,隔壁的珍儿小姐前后都来问几回了。
柳珍儿是户部柳侍郎的亲女,不过她是柳侍郎的发妻所生,她家的庄子就在附近,常和祖母一起住着在这边,很少回城里,
柳侍郎出身贫寒,母亲和妻子日以继夜的做针线才勉强凑够了他上京赶考的路费,离开故里的时候曾誓言旦旦地要金榜提名,让母亲和妻子都能享受富贵。
柳母抱着儿子是欣慰又骄傲,她年轻守寡和儿子相依为命,为了供他上学堂,自己是起早摸黑的给别人干活,浆洗衣服,绣花缝背,只盼着他能出人头地,媳妇更是个好的,自打进门以来就没说过苦,没日没夜里做着针线。
儿子的话让她们是又高兴又期盼,当他高中的消息传回乡间的时候,婆媳两人喜得热泪盈眶,彼时柳夫人已身怀有孕,可谓是双喜临门,柳母直言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给柳家带来的旺气。
两人眼巴巴的盼着京中来人接她们过去,可是左盼右盼,什么都没有盼到,一同进京的同年早就回乡了,言语间嘲讽柳家儿子攀了高枝了,满心的欢喜被人泼了一身的冷水,柳夫人是又急又怒,焦虑之下难产了,还没来得急看一眼女儿便撒手人寰。
柳老夫人抱嗷嗷待哺的孙女,咬一咬牙,变卖祖产,孤身上京了。到了盛京才知道,自己那千辛万苦养大的好儿子,居然做了那人人唾弃的陈世美,早已成了相府的乘龙快婿了。
柳老夫人捶打着儿子,一边骂,心里暗怪自己的儿子背信弃义,害死媳妇,可是看着儿子在新夫人的面前懦懦不敢吱声,又替他可怜心疼,左右也不能揭穿他停妻再取毁他前途,看着面黄肌瘦的孙女,万般无奈住进儿子的后院。
那位相府的小姐这才得知原来夫君家乡已娶妻生子,顿里气得摔碟打碗,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这下可急坏了柳侍郎,当里他还不是侍郎呢,只不过是户部的一个主事,便是主事这样的缺还是相府帮他谋到的呢。
他跪在相府的门前,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口口声称自己娶小姐过门是在发妻去世后,且自己是真心爱重小姐,愿意为小姐肝脑涂地。
相府小姐这时气也没法子了,这亲也结了,那边发妻也确实是不在了,自己在相府只不过是个庶出,真要和离了,相府哪里还能容她。相府夫人面甜心苦,万般只为自己的亲女谋划,她左思右想,不甘地带着奴仆跟着柳侍郎回去了。
可是对着前头留下的孩子,那可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占着嫡长女的名份这不要让她自己的孩子让路吗。明里暗里的对着柳侍郎撒泼卖痴要把珍姐儿抱过去养。
柳母自然不同意,庶女有几个好的,后母更没有好的,孙女要是落入了她的手里,能不能长大都不得知。
相府小姐是暗骂乡下的虔婆,到底也不敢明着对抗,武朝律法对孝道最为看重,但也谈不上有多尊重。柳老夫人也是个要强的,看着这个儿媳确实不是个容人的,也只能替自己可怜的孙女想出路了。愣是磨得柳侍郎买下了这个庄子,记在了柳珍儿的名下,三不五时地带着孙女来这边散心。
算起来,柳珍儿和自己是差不多前后脚的到这里,也算得上是难姐难妹,华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生活多有不如意。
柳珍儿小姑娘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对面,两眼骨碌碌把自己全身上下一打量。“华姐姐,你真的全好了啊,一点印子都看不到。”
想到廖嬷嬷说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未免怕人起疑,她们对外声称自己是不适应春夏交替,全身起了风疹,不宜见人。听小姑娘的口气,竟是半分都不怀疑。珍儿必定与自己的关系不错,今日一见,这丫头果然合自己的眼缘,苹果脸上一双圆圆的杏眼滴溜溜的看着自己。
“太好了,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呢,我年前额头长了个痘,到今儿都还有印呢。”她把华娘左右上下一打量,又撩开自己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华娘好笑地看着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印子,小姑娘就是爱美,“哪有印子啊,我可什么也看不见啊。”
珍儿伸出肉乎乎的手指,使劲的指着自己的额着,往华娘眼前凑,“这里,就是这里,你看见了吧,华姐姐。”
她装着疑惑的样子,左右一打量,摇头晃脑,“没有啊,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啊。”
“哼,华姐姐,你就会哄我,我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