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旗飘摇,旗面斑驳,旗下八千战尸,仿佛正被旗上白骨山河召唤英灵,静寂无声的角落,只因这一地遗躯,一面残棋,却如有一曲镇魂歌在簌然而奏。
苏其洛正静静的站在白骨枪旗下,另有十几名劲装汉人站在他身后,一同垂首看着这些天人永隔的袍泽,他们的面庞上并没有太过悲切的哀伤,眉眼间只显现着最沉静的肃穆,因为在他们心里,袍泽的离去只是暂别,若有一日,若有另一个契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追随着袍泽曾经的脚步,慨然赴死。
北门内军民来往不绝,但对于这支中原军旅,幽州军民都极敬重,是以无人冒然过去一步,谁都不忍打扰这八千英灵的安息,也是谁都不愿扰了这些生死相隔将士的告别。
“智,你说,这些横冲将士该如何安葬?”耶律明凰轻声道:“为表示感激,我可以亲自主持横冲将士的安葬,若他们在家乡还有老小,我也可以派人送去丰厚抚恤,当然我也知道,他们并不在乎这些身后事。”
“横冲都的后事就让苏其洛来安排吧,他们是客军,所以我们还是尊重苏其洛的意愿为好。”智淡淡的看着远处的苏其洛,眼神中有种难测的意味,“殿下,此刻虽不便打扰苏其洛,但在晚些时候,我有几句话想问问苏其洛,请殿下派人知会他一声。”
顿了顿,智又补了一句:“无论他要我等多久都可以,但那几句话,我一定要问他。”
“好,一会儿我让梁正英去告诉他一声。”耶律明凰点了点头,随即又默不出声的看着智,她身后的窟哥成贤,梁正英,铁成厥等人也眼巴巴的看着智,却都不肯先开口说话。
智笑了笑:“原来你们是在等着我先问你们几句话。”
“智…今日是我不好,误中了澹台麒烈的诡计,若我当时能按你旗令开城…”耶律明凰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其实在当时,梁正英曾劝我开城,有你在城外帷幄,我也本该放心,可在这紧要关头,我还是…不够…不够…”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道:“我该更信任你一点的,智,我该更信任你的。”
窟哥成贤几人也一起躬身,“智王,我等守城将官不能当机而断,错失良机,请智王责罚。”
智王向几人一一看去,待见到耶律明凰那位侍卫副统领俞达也随着众人,一脸惶恐的向自己请罪,不由一笑道:“没什么可以责罚的,今日之事,你们并没有错,窟哥成贤…”
智踱步上前,在窟哥成贤肩上拍了拍,“出城前我是叮嘱过你,要你务必遵照我的旗令行事,但战时决断,最忌讳的就是令出两家,即使我在城中,凡事也要以殿下为尊,而且战场上总有不测风云,澹台麒烈就是个不测变数,在那个时候,你能保持冷静,以殿下的决断为主,而没有因要奉我令行事而悖殿下所命,我已经很满意了。”
听智当着文武将官的面,这般维护自己的权柄,耶律明凰心里感动,看着智的目光愈发柔和,
窟哥成贤却听出了智话中更深的一层意思,智竟是在叮嘱他,若日后再遇此等临阵决断事务,一切都该以公主所令为尊。窟哥成贤口中应是,又赶紧低下头,不让人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在他心里,若必须要有所选择,当然是唯智所命是从,他今日虽不敢有分毫怨怼公主的失机,但也难免担心,若日后真的再有此等情形发生,难道真该按智王所言,宁错良机也要谨尊公主所命?
这时,智又走到了梁正英面前,向他点了点头,“梁正英,我当然果然没有看错你,以你之才,当得殿下的客卿。”
“智王。”梁正英心里也大为感动,拱手道:“客卿便该为主拨迷探雾,方才我未能劝动公主…”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你没有做错,以后也要好好用心的为殿下尽好这客卿之职。”智似乎并不希望和耶律明凰的这位客卿有太多言谈,一言过后,又向铁成厥和雷云郯两人看去,“铁太守,雷将军,你二位一文一武,能临难来幽州驰援,只这份忠心已堪嘉许,我要对你们说的也是同样一句话,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当好殿下的得力臂助便可。”
最后,智又看向了俞达,对这莽汉,智只是一笑,“好好保护殿下,便是你全功,其余的事情不必考虑。”
“哎,是,智王!”俞达也是压根没觉得自己哪里出错,只是看大家都跟着请罪,而且官阶都比自己大,这才有样学样,听智如此好说话,顿时一身轻松,憨笑着连连点头。
耶律明凰一直担心智的责怪,此时见智几句话就轻轻揭过,心里更觉过意不去,“智,今日之事确实不关诸位将官,都是我不好…”
智还是一笑,看着耶律明凰脸上的歉疚,略一沉吟,“殿下,错过今日战机,臣心里也并非全无芥蒂,但臣之所以全无怨言,甚至也无半点腹诽,只因为臣相信,若再有下一次,黑甲军再是狡诈,也不可能再一次令殿下有所迟疑,所以,臣有何必为这过去之事烦心?”
说着,智有意无意的向窟哥成成贤心中一动,省悟到智这句话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自己方才的担忧乃是杞人忧天,以公主的聪慧,若真有下一次相似情形,又岂会再被黑甲军所误,想到此,他也释然下来。这位公主殿下,谋算才智虽略逊智王,但胸中城府,一身威仪,足为女中霸主。
耶律明凰听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