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芳仪病倒的消息不出半日,大燕宫便上下皆知。

众妃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所喜者自然是这当宠的妃子病倒了,剩下她们这些健康的冒出头的机会便大大增加,顶好是一命呜呼了再不能霸着皇帝最好;所忧者却是手中银钱去如流水。

宫妃每月虽有例银,无奈妃嫔间的交际应酬少不得花费,宫人们上下打点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世家大族的不以为意,好歹身后有靠山。小门小户的妃嫔却有些捉襟见肘,若几个月不得赏赐,过的便有些清苦了。

偏偏那瑾芳仪圣宠加身,三天两头生病,若论交情是没半个人想走动送礼的,只不过人家地位在那儿,有个头疼脑热就请大肆张扬,她们就得送礼。有一就有二,紧接着还来,若不是此次皇帝坐阵宁安宫,这些心里胳应的不行的妃嫔是宁可撕破脸也再不节衣缩食的送礼了。

一连三日皇帝除了上朝,其余的时间都窝在宁安宫,连奏折也都搬到那里处理。

宁安宫天天药香缭绕,御医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命。张妃的永福宫阵法才撤下来,又在宁安宫摆了开来。

皇帝这般眷顾厚爱,众妃在羡慕嫉妒恨的同时,心底又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大张旗鼓,摆明了瑾芳仪分分钟都可能咽气的阵仗啊。

“瑾芳仪也算……得其所了,进宫一年,失了宠又复宠,生生让皇上将后\宫视若无物,专\宠她一人,恐怕比我们这等人一生都要精彩波折。”御花园清风亭内美人如玉,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恶毒。

树荫下一阵凉风拂过,安春只觉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纤细的手一片黏湿,姣好的面容略显憔悴,除了眼下微青,略施薄粉下的脸不曾稍减柔媚。

瑾芳仪嫌整日待在宁安宫憋闷,便趁着皇帝早朝未归的工夫想着出来走动走动。谁知就碰上这桩故事,真真应了古人那句:背后莫论人长短。安春不知这帮宫妃之前聊什么那般热火朝天,若不是突地来这么一句,她们也就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偏偏一句就戳人心窝子里——

得其所,什么得其所?

话里话外不就是透着死得其所四个字吗?

瑾芳仪成日家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连皇帝\都面带戚色,宁安宫这帮子\宫人虽未得了准话,瞧皇帝那副可怜模样也猜得出大抵凶多吉少。众人在哀叹红颜薄命的同时,不禁也为将来犯起愁。

安春以为瑾芳仪听到背地里这番话指不定怎么勃然大怒,谁知人家只是停下脚步作聆听状,连脸色都没变。倒是旁边的花真气得柳眉倒竖,若不是瑾芳仪一个眼神止住了她,指不定就冲上去借着瑾芳仪的威风甩上几句狠话。

谢玖按兵不动,亭内却有人接了下茬,声若银铃:

“祝才人这话妙。只是精彩又有什么用,烟花更精彩,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妹妹是宁愿活的长久些,平淡些倒无所谓呢。”说话人话锋一转,“楚姐姐,你就住在宁安宫,依你看那位可还有些时日?”

楚美人那个悔呀。

皇帝这几日有事没事待在宁安宫,宫里气氛压抑的厉害,她一连躲了几日,连头也不敢冒。

今日这是原本同住一宫的易美人相邀,她琢磨着出来透透气也好,这易美人和她一样还没得圣\宠,是太后寿诞大封后\宫才得以升美人位,性情孤傲,从不论人长短,两人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哪知就知道易美人把她相交甚好的两个才人也同邀了出来,开始时闲话家长,说没几句就开始下道。

那瑾芳仪就是楚美人的噩梦,别说人家现在还有口气呢,便是哪天一口气没上来,她也再不敢背地里说一句瑾芳仪不好的话。

依平日之见,皇帝处处待瑾芳仪不同,活着可能花无百日红,不定哪天就失了宠。万一死了,却是在皇帝最宠\爱她的时候,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便更加的与众不同。

她是昨晚吃多了猪油蒙了心,和这帮子不知深浅的货坐在大太阳底下,光天化日就开始讲究皇帝心上人什么时候死!

楚美人有心当下就撤托,又恐面上不好看,只作没听到,抬手揉了揉额际。

旁人不知,楚美人身边的大宫女却明白自家娘娘畏瑾芳仪如虎,自是不肯多嘴多舌,低声便道:“娘娘昨日偏头疼的病犯了,今日出来的急,药还没有喝呢,是不是又疼了?”

楚美人得了台阶就准备下了,只是不待她开口,那银铃般的声音又道:“莫不是那帮子道士给熏的吧?永福宫那位才好,宁安宫又开始闹腾,莫非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宫妃挨着个儿的病?”

“张妃病却是好了。”久未开口的易美人声音有些清冷。

言下之意,瑾芳仪的病好不好还不一定呢,反正她是盼着不好。楚美人将易美人的心里话自动脑补齐了,悠悠来了句:“我这头疼的越发厉害,要回宫吃药了,改日再聊吧。”

接着便起身告辞,转过身向外一看,激灵就出了一身冷汗,方才还假装的头疼,当下就一股子针刺\入骨的痛感。

只见瑾芳仪自树后缓步走了出来,唇角似笑非笑地挑起,哪里有半点儿病入膏肓的影子。

“聚众妄议上位妃嫔,不分尊卑,你们这日子过的当真逍遥自在。”谢玖笑道,视线扫了众人一圈,没有刻意的威胁,被看之人却都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冷意。

淑妃抱着血婴在她眼前晃,浅蓝色的宫装前襟也沾染了好大一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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