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阔若长河的山涧自第六层山垂下,分成七道留下昆仑山去。复制本地址浏览p://%77%77%77%2e%62%69%71%69%2e%6d%65/我和常欣两人在夜空飞过,我俯视下方第四层山的溪涧,先过了毒虫谷的外门弟子已经在涧边驻扎下来,一群孩子人声喧哗,炊烟袅袅,浑无仙境清韵。吴四维等却没有拔得头筹。殷元元闷声不响地第一个达到,他望着天空,向我们俩招了下手。
但吴四维一伙的人气显然比形单影只的殷元元旺盛多了。这孩子真有先见之明,他们居然在背囊里还预备了过夜帐篷,慷慨地分发给其余门人。以外门弟子的根基和毅力,自然能坚持风餐露宿,可既然有便车可搭,再故作姿态拒绝就不是昆仑弟子风格了。
常欣领我循着溪涧飞向第五层山的上游,炊烟与人声渐稀,我们降至一座琪树遍生、芝草缤纷的山崖。时直隆夏,夜气微凉,林间草中到处是繁星似的萤火虫。此处的萤火虫与他处不同,非唯映现金碧之光,既有鲜艳活泼的光,也有清雅幽致之色,汇聚成令人叹为观止的无数光带。我信手摘取一只尾放清莹之光的萤火虫,虫儿在我掌心停留,仿佛一枚活着的蓝宝石,心中不由地十分喜欢。
“倘若我取一些带回萤火虫,师姐不会见怪吧?”我问道。
常欣笑道,“我这萤雪峰没有什么好东西,唯我养的萤火虫最受昆仑师友青睐。”
她指崖头一木杆上悬的木箱和葫芦,
“常有门人中互相恋慕者,欲赠爱人嘉物,便上我的山峰囊萤。我烦扰清修,也不愿窥探他人隐私,来取者纳些符钱和丹药表示谢意,自去取便是了。师弟是我的客人,不必守那些规矩,择个日子慢慢为意中人挑选好了。”
我脸红谢过。
崖深处的林间有数间茅庐相连,溪流环绕,还有一株老树长到主庐里,主庐前悬了“待客勿扰”四字。蝉噪林寂,不闻屋内人语,只有香茗飘出。
常欣嗅了下茶香道,
“师弟勿怪。我家夫君云游无定;若在山里盘桓,也不回自己道场,都宿在我的山峰。寻他的都往此处找人。他候你不至,先见别人了。我们走庐后吧。”
“无妨事。”我道。
庐后草间杂立着许多小土冢,冢上皆树立着木牌。一块牌上有文,书法典雅质朴,其文曰:“龟寿不知其纪也,壬辰岁得于金鳌,甲子岁化于萤雪。乃裹以玄黄之巾,藏乎兹山之下。”其余木牌也例写某年得龟,又某年龟卒。
“是我夫君葬龟于此。”
常欣道。
古人有金棺葬狗、摩崖瘗鹤的韵事,这位师姐夫倒也风雅。
后庐陈设着数十幅画作。昆仑正宗门人要采药制器,都娴画工,唯有画匠和画师之别,我宗姬真人是宗内圣手,自然也是天下屈指可数的画圣。后庐的画作也称的上惟妙惟肖,不下琉璃,趣味却不高远。画中尽是富丽堂皇、物什精美的宫殿宅邸池塘苑囿。我仔细观看,画里皆是恣意玩耍的灵龟。有幅画里灵龟浮在花色瓷砖镶嵌成的碧波池里,凑近池边数位颀长丰美,峰峦起伏的美姬。有美人用轻罗小扇为灵龟送凉;有美人纤纤玉手按摩灵龟的肚皮,有美人从碗里勺牛肉羹,一口一口喂它。吃到得意,灵龟不禁啾啾叫起来。竟连我这个赏画人,都能听到画中灵龟的得意声音。
“这牛肉羹的食材是西荒黑森林的顶尖牛肉,王侯也罕能享用。很费这些木傀儡的烹饪功夫。”
常欣道。
“他们都是真物?”
我问。
“陋室狭隘,无处储物,夫君遂将它们移入画轴,只是画中之物还犹然不觉。”常欣答道,神情司空见惯的模样。
——我倒吸口冷气,姬真人能以幻乱真,她夫君却反其道,以真入幻。
帘子后传来富有磁性的低沉男子声音,
“夫人,原剑空已至,让他进来吧。我正与药师、颜缘议事,”
帘内又响起另一个温而厉的熟悉男声,
“原师侄,我正向观水老师请教挪移洞天的事宜。此事机密,你既撞上,不可泄露,否则幽牢罚之。”是琳公主之父,昆仑掌门颜缘。
——我呆在帘外,挪不动脚步。
常欣的夫君竟是观水祖师。
常欣淡淡对我说,“我与夫君结成道侣十余年,一向低调。殷元元与柳子越长年在外,他们皆是不知,所以原师弟你也不知,何必奇怪。”
常欣掀帘子让我进去,颜缘和对面之人围着一株天然枯树桩桌,席地而坐,另一枝从屋外探入庐中的老树伸至另一座,枝条形成一个号角形状。颜缘对过坐着的男子仿佛在三四十岁间,风姿渊懿,衣冠端洁。
男子注视我道,
“你父母横死,昆仑索凶不成;你中阴魔,昆仑又驱除不得。我宗有愧于你。”
“启禀祖师,人力不敌天数,宗门虽是大能,可并非全能。这些是弟子人生不幸,弟子自己承负,不敢贪图宗门荫蔽。弟子自会追查妖龙。赖各位师友襄助,阴魔也已有解除方法,弟子自会竭力驱之。”
我压抑紧张,字斟句酌地答道。
观水祖师取树桌上一只空的杯盏,向虚空一掬。庐外有流霞自窗涌入,滴滴注入杯中。我初时以为是崖上的萤火虫飞了进来,却没有虫低沉的振翅声。我伸手去抓流霞,流霞却从我的手透过,依旧聚向观水祖师的杯盏,仿佛流霞是与我悬隔两界的幻影。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