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在旬阳府,那里是他的封地。”凤康回得很简短。
叶知秋猜到他此去定是跟刚才说的事情有关,便不多问。
今晚不用上课,难得清闲。她到厨房泡了一壶麦茶,做了两样简单易消化的点心,和他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聊的都是生活里的琐事,谁也没有提及将来。并非对将来没有向往,只是两个人都知道,这个将来远比想象的要艰辛。
叶知秋不提,是不想给他压力;凤康不提,是不愿意在事情还没办成之前给她空口承诺。
虽然没有海誓山盟,只有一个充满变数的约定,他们依然感觉,彼此的心比原来近了许多步。
凤康很快就走了,走时只带了洗墨和十名侍卫。临走之前,将山坳和王府里的事情交给沈长浩全权处理,还跟汤先生长谈了一次。
谈的是什么,叶知秋并不清楚,不过谈完之后,他看起来心情很差。出发前一天的夜里,反复叮嘱了她许多事情,特别强调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不管汤老头对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理会,也不要在意。
事实证明,他很有先见之明。从他走的那天开始,她就被汤远修缠上了。
每顿必来蹭饭,而且诸多意见,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极尽挑剔之能;无论晨练、干活还是上课,都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提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让她来回答。
更对她的言行举止指指点点,这不守规矩,那不合体统。总之,就是看她一百个不顺眼。
叶知秋知道他是存心找茬,从来不跟他一般见识。心情好就搭理他一下,心情不好就当他的空气。
凤康走后第七日,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一下就是几天,从飘飘扬扬的小雪变成鹅毛大雪。天气骤然转冷,人们还没有从秋天的余韵之中挣脱出来,就一脚迈进了严酷的寒冬。
在大多数人躲在家中,依靠火炕或者炭盆取暖的时候,叶知秋却带着一群人奋战在菜棚基地。三班倒替,轮流清除积雪,以防菜棚被压塌。
雪停之后,温度持续下降,已经达到滴水成冰的地步。
锅炉房夜不停,源源不断地为菜苗输送热量。十个菜棚也燃起数目众多的油灯,增加照明,促进光合作用。短短数日,便用去将近十车木柴和上百斤灯油。
菜棚内外温差较大,需要时刻调控。作为人体温度计的叶知秋在十个菜棚间来回奔走,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没有吃饭和睡觉的时间。
等天气转好,一切稳定下来,她才惊然发觉,凤康说好的归期已经超出好几日了,赶忙到隔壁打听。
沈长浩不在,据说出门办事去了。几个明面上的仆从一问三不知,她只好来找汤远修,“汤先生,凤康跟我说他最迟十天就能回来,这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汤远修乜斜了她一眼,咂巴着嘴道:“前几日吃的果冻味道还不错。”
叶知秋听出来了,他这是趁机讲条件呢,于是笑道:“汤先生爱吃的话,我晚上多做一些送过来。”
“晚上吃甜的东西会伤胃。”汤远修慢悠悠地晃着脚丫子,声线拉得长长的,“村下的丫头就是不细致,不知道体谅老人的难处。”
叶知秋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汤先生,我待会儿还要去菜棚做事,没时间做东西。”
汤远修用鼻子哼了一声,“有空站在这里跟我一个老头子磨牙,倒是没空做东西了?”
叶知秋懒得跟他多费口舌,“那汤先生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怎么,你不想知道凤老九的事了?”汤远修冲着她的后背喊道。
叶知秋权当没听见,脚步不停地出了门。虽然没问出什么来,不过想来没大事。要是弟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个刻薄的老头哪还有心情跟她要东西吃?等沈长浩回来再问问清楚就是了。
她惦记着菜棚施肥的事情,回房洗了脸,换了身衣服,便马不停蹄地往外走。刚出院子,一眼就瞧见汤远修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坐在路旁的一个树桩上,双手抄在暖袖里,眯着眼晒着太阳。
正暗自嘀咕这老头又要搞什么花样,只见他一抬腿,便将一只靴子远远地甩了出去。
她微微一怔,随即忍俊不禁。这老头难不成想扔鞋试贤?他想把自己当黄石公,可惜她不想当张良,没那么孺子可教,也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他玩鞋。
故意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汤远修顿时急了,“喂,姓叶的小丫头,你站住。”
“原来是汤先生啊?”叶知秋停住脚步,故作惊讶地道,“你穿得这么严实,我都没认出来。这大冷天的,你坐这儿干什么呢?”
“哼,你少给我装蒜。”汤远修将那只没了靴子的脚抬起来,“你没看见我把鞋子丢出去了吗?”
叶知秋点了点头,“看见了,不就是扔鞋卜卦吗?隐世高人都喜欢玩这一套。那汤先生你慢慢卜,我就不打扰你了。”
“站住。”汤远修气急败坏,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你这个黄毛丫头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一个老人光着脚坐在雪地里,你眼睁睁地瞧见了,却不闻不问,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叶知秋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不是说苍天有眼吗?老天爷肯定明白什么叫倚老卖老,自作自受,怎么会随便打雷劈人呢?要是那样的话,天底下的好人不都死光了吗?”
“谁倚老卖老、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