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项的族老知道这次真的是张迈到了,一个少年发出一声招呼,码头无数男女同时匍匐在地,用蹩脚的汉语齐声高呼:“敕勒川万姓,恭迎天可汗皇帝陛下!”
除了上岸戒严的士兵,整个码头所有人都跪下了,和刚才一样,所有族老的心中都充满了紧张、期待与隐隐的畏惧!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国皇帝啊,就如同刚刚升起的旭日,让人猜测不透接下来的一天会是风和日丽,还是酷日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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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主舱中坐着三人,一个是张迈,另外两个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商人郑济与奈布,张迈从窗口望见岸上场景,收起一路来的轻松从容,转为整肃威严,对郑济奈布道:“这一路来多谢你们的招待了,兵贵神速,我的军马会先行,你们的商队随后自行交易,好好将各路商家协调好,不要闹出不好的事情,成为我后顾之忧。”
郑济和奈布赶紧应是。
张迈这才走出舱门,他身披明光铠,左手按着腰间横刀,旁边马小春弯着腰低着头,整个人犹如一只虾米般,捧着张迈的战盔亦步亦趋,走出了船舱,踏上了舢板,张迈眼神之中无喜无怒,看着跪满码头的牧民,一语不发,只是缓缓走上岸去。
楼船之内,郑济眼中带着一丝不解,他是亲眼看到张迈在秦西时是如何亲民的——那是一个会挽起裤腿下田帮播种除草,拿了柴刀上山帮砍柴烧炭的人啊,原本郑济以为张迈会快步下船,扶起为首的族老,说出一番抚慰言语来的,谁知道放任满码头的各族牧民在日头底下暴晒也不作一声。
跪伏的所有人中,只有那个发出招呼的少年微微抬头,看到张迈下船,站起来,却保持躬身的姿态迅速走近,也不顾河边的烂泥就跪伏在张迈脚边,口中道:“臣,李光睿,参见元帅!”
“李光睿?你是李彝殷的儿子?”
张迈的声音很平淡,也很冷淡,叫人摸不着他的情绪。
李光睿顿首道:“是。小臣曾入凉州游学三年,得蒙元帅召见两次,身蒙圣恩。闻知元帅圣驾北巡,欣喜若狂,恰逢家父遣人迎候,小臣便毛遂自荐,到此侍驾,并带来战马一万五千匹,以供换乘。方才已经与杨光远将军交接完毕。”
“抬起头来。”
李光睿腰脊还是弓着,只是脖子上扬,抬起头来,脸上充满了崇敬,崇敬中又夹带着得到人主青睐的期待。
张迈笑笑道:“当年还是个孩子,如今也长大了。”
李光睿得了这么一句亲近之语,欢悦之情便形诸脸上。
张迈指着码头上跪伏的人道:“这些也是你带来的人?”
李光睿道:“不是,这些是我党项族内长老,以及敕勒川各部落的长老,闻说元帅北来,自发组织赶来迎候元帅圣驾的。”
张迈道:“有心了。吩咐下去,凡来迎侍者,每人赐丝一领,各族长老加赐绸布一叠。”
各族族老闻言大喜,齐声叫道:“奴等叩谢天可汗皇帝陛下!”
这时为首的党项族老带着两个推举出来的部落族老,匍匐着爬到张迈跟前,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颤声说道:“敕勒川鄙薄荒野,吾等勉尽绵力,于黄金帐下设全驼宴,恳请天可汗皇帝陛下赏光。”
张迈道:“各位的好意张迈心领了。但我此番北上有用兵之意,军心收摄不能放纵,这全驼宴等兵事完结之后,我回请诸位吧。”
那族老慌忙磕头,称罪谢恩。
张迈道:“苍穹之下,皆我臣妾,汝等怀忠,自有福报,至若契丹之流,且看我大唐男儿怎么收拾他们!”
那些族老听得啊的一声,头压得更低,鼻子都压到泥土上了。
这时楼船上最后一支护卫亲兵也已上岸,张迈不等族老回答,便问:“岸上将兵,集结完毕否?”
诸将一齐答道:“集结已毕!”
张迈便下令道:“全员上马,出发!”
马小春已经牵来汗血王座,张迈翻身上马,当头而行,码头上的人群匍匐着,手足并用,左右分开,骑兵过处尘土飞扬,挤挤人头都埋于飞扬尘土之中,脖子都不敢动一下,咳嗽也不敢发一声,登岸的各路兵马也跟随而去,眼看骑兵已远,尘埃已落,码头上的牧民尚都面朝张迈远去之处,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