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玉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棋盘街一处。棋盘街十分繁华,沿街店铺甚多,也有许多商贩兜售小玩意,更重要的是,三教九流都有。濯玉上辈子从没刻意要去接触平民百姓,有些兴奋,不住掀轿子的帘子朝外看。
洗月坐在一旁,蹙着眉唠叨着:“公主要是想出去玩,去盛宝斋和清风楼那一片不也好,挑选物件的也都是世家的公子小姐。那棋盘街有什么好,都是些庶民玩的地方,公主的千金之躯……”
濯玉扭头,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一下,轻声道:“多嘴。”
洗月缩缩脖子不敢多嘴了。她知道濯玉虽平日对待人都和气,但内心却是个有主意的。
濯玉做的轿子没有皇家标识,看着只是个富贵人家小姐所有的。洗月不再劝濯玉,打帘子向后看去,没看到侍卫,嘟囔着:“指挥使那边怎么没派护卫过来。”
濯玉新鲜地看着街上挎个菜篮采买的妇人,随口答道:“暗卫暗卫,肯定在暗中的,要是能被你找到,他们也没有什么用了。诶!到了。”
眼前便是一条繁华街道,街口立着个牌子,上书“棋盘街”。濯玉吩咐人停下,戴上幂离,扶着洗月的手下了轿。
迟千仞跨坐在一匹黑马上,和濯玉保持着十二尺不近不远的距离,郁郁地看着一个碧衣女子款款走下轿,春风吹过,吹得她的幂离随风舞动,好像……迟千仞想起了家里瓷瓶上的女子,叫什么来着,九天玄女?
迟千仞意识到自己心境的波动,啧了一声,转头皱眉盯着一个包子摊。卖包子的小哥正往蒸笼上摆包子,被他这么一盯,一个手抖,掉了一个,在地上滴溜溜地滚。
濯玉一开始还记着正事,矜持地从一个个小摊前走过,细细打量着。只见每个摊位都围着一圈人,十分热闹,摊主还热情地兜售着。
濯玉身姿出众,自然引来了不少摊主热情地吆喝“小娘子要不要看我的……”,她开始还微笑摇头。到后来见这盛世繁华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妥,小物件也确实有趣,便不禁驻足挑选起来。
想来那王廷不过是为了贬低大元,羞辱自己才这么说的吧。所以叛军起义,也只是父皇一招棋错。
濯玉挑的高兴,不一会洗月的臂上便挂满了东西。她前世便是嫁人后,也甚少出府,所以格外兴奋。她捧着茯苓糕咬了一小口,向前看去,却看到一条小巷子,人少了些,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她向洗月指着那条巷子,说:“咱们去那边看看有什么稀奇玩意。”
洗月到底是宫外出生,见那小巷子房屋破旧,隐约透着死气,犹豫了下。这一犹豫,濯玉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她赶忙跟上。
濯玉兴冲冲进了巷子,迎面却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引得她不禁用手娟捂住了口鼻。她开始觉得不对,但腿脚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向内走去。
里面只有几个摊位。两颊都瘦的凹进去的妇人正坐在自己织的、染色都不均匀的土布前打盹,听见濯玉脚步声,冷漠地睁眼看她一眼,眼神冷得濯玉浑身一凛。往前几步,是几个小孩光着屁股正在泥里扒着什么,然后美滋滋地塞到嘴里。见到濯玉,便一哄而散,嘴里笑嘻嘻地嘟囔着不干不净的话。
洗月如坠冰窟,已经明白了她们来到了什么地方:贫民巷。
濯玉的小手在袖子里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将斗篷裹得紧些,拉着洗月的手要拉开这地方。
就在此时,她发觉自己动不了,低头一看,是个老妇抓住了她的斗篷角。那老妇瘦的形销骨立,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手劲却大,濯玉迈不开步。
她用浑浊的眼球紧紧盯着濯玉,口中呓语:“姑娘,给我口吃的吧,我想活……”
洗月急了,扑打着老妇的胳膊,叫嚷着:“你这老媪,还不放手,讨饭也不看看人,我家……我家小娘子万金之躯,你小心你的手。”
濯玉脸色发白,还是伸手将洗月拉开,弯腰低声和老妇说:“老夫人,我带了银子,可以给您,您先把手松开。”言罢,示意洗月掏银子。
“小娘子!”洗月急得直跺脚,只好掏出荷包里的银祼子要递给老妇。
她的银子将递未递,却被一只大手拦下。一个男子从濯玉身后转出,挡在她身前,手中翻出了一把长刀。刀柄轻敲了下老妇的手,她便如被烫了下般缩回了手,目光仍然直直盯着濯玉。
男子轻声跟老妇道:“她救不了您的,对不住。”
言罢,转过来朝濯玉微微欠身,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公主恕罪,微臣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然后便退到一边,让出巷道,示意濯玉先出巷。濯玉被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子惊了一下,见他一副京卫指挥所里人的打扮,又一身从三品官服,便认为眼前人是派来的侍卫。她有心多问那老妇几句话,却见一外人在,作为公主身份关心一寻常贫穷妇人也未免有些奇怪。
更何况,她本就有些慌乱了。濯玉矜持地微微颔首,率先出了小巷。
出来后,眼前仍然是繁华街景。濯玉盯着旁边卖糖人的熙熙攘攘的摊子,竟生出些不真实感。
迟千仞出了巷子,便看到眼前的女子俏生生立在街边。她的脸上覆着个蝴蝶面具,露出一双杏眼正微微眯着,面具下一张嫣红的小嘴,正紧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很紧张。
刚才看她入贫民巷惹出麻烦的烦躁感瞬间消去了许多。
濯玉听到脚步声,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