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振衣就不明白吗?当然也明白!就在此时,怀中的一件东西似乎微微有所感应,正是随先生送他的那面镜子。这镜子似有灵性,彷佛在提醒他——只要拿出来照一照白牡丹。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河面吹来一阵清风,波光乱闪,就像一面碎裂的镜子,梅振衣神识也有感应,一瞬间好似变得如定境般清醒,怀中的镜子又变得安静了。
梅振衣举杯饮酒掩饰脸上的苦笑,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把一切看得透透地!别看梅振衣在白牡丹面前总是失神,说话时一副又乖又老实地样子,但他不是真的变傻了。随先生送了他一面神器镜子,很可能就是仙界丢失地照妖镜,但梅振衣从来不动,甚至都把它给忘了。
如此一来,随先生不论有什么用意,都通通变得没有意义了。仙人能推演世事。也要凭机缘,那面镜子就是机缘,如果梅振衣不用也不去想,随先生的苦心就等于白费。今天随先生在花船上来了这么一手,想勾梅振衣动照妖镜。就算他不动镜子,心里也会起那个念头。
梅振衣当然不会上当去动照妖镜,听说仙界正在找这件不明不白的赃物呢!可这并不代表梅振衣不动别的念头,他虽然是真如不二的大成真人。但毕竟没有经历苦海劫地考验,能够从前生种种世间未历中超脱。就像他当年初遇钟离权,破了点石成金的试探,事后孙思邈却说这是因为他足够聪明看出了破绽,并不是到了能破法的境界。
但不论是随先生还是清风,都没有算到一点,那就是梅振衣根本不用去印证白牡丹将会遭遇什么,因为穿越前的经历。梅振衣早就心中有数。面前这个妖精将会再入轮回,不知经历几转几世,成为一千三百年后的付小青。
他能改变白牡丹的命运吗,如果能,那么还有没有一千三百年后的付小青?如果没有付小青,还有没有梅溪的经历?如果没有梅溪地经历,还有没有此时的梅振衣?……等等等等一系列无限死循环的问题纠结,把梅振衣自己给绕糊涂了。他的心境在这一瞬间彻底乱了。
混乱只是一瞬。接着随风而转醒,想起了师父孙思邈的话:“你莫管他是凡是仙。就看他如何与人相处;守好心中所悟之道,见怪莫怪便是。”
梅振衣在遇到随先生、关小妹、法舟这些人“添乱”时,能做到师父地要求,但在付小青的前身白牡丹面前,也能做到吗?他在心中暗问自己,却没有答案。“算了,我不过是个遇事做事的大成真人而已,想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他拍了自己地脑门一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梅公子,何故击额,难道奴家的话让您不舒服吗?”白牡丹在一旁柔声问道,并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额头。
梅振衣抓住了这只手,将它握在自己的掌心:“非也,只是白姑娘的故事,让我颇有感触。梅某心中有个想法,说出来希望姑娘不要笑话,我想邀您离开牡丹坊,随我去芜州。”他说话时抬头看着白牡丹的眼睛,目光就这样静静的直视。
他还没说完白牡丹就笑了,笑的花枝乱颤,笑声如银铃般悦耳,笑着说道:“每一个被我留下私谈地人,都会说这一句话,要赎我出牡丹坊长伴左右。本以为梅公子是修道高人,不料也动这般俗念。实话告诉你,天下富贵fēng_liú我见的多了,真有此心,早已不在此处。至于赎身,更无必要,我自己都可以把牡丹坊买下来。”
梅振衣清咳一声:“我就知道姑娘会笑,但你是会错意了,我听金仙开口,说你将有劫数会落入轮回,可惜这一世修行。万一真的如此,我愿助你一臂之力,或可平安历劫,并无其他任何想法,也无任何要求。”
白牡丹不笑了,很认真的反问:“梅公子,你修为未必如我,为什么要这样,又凭什么这样做?”
梅振衣:“不凭什么,只是尽力而已,至于为什么,其实还是因为小青。”
白牡丹叹息一声:“我不是小青姑娘,不能领你这个情。见你说的坦诚,就实话告诉你罢。我是洛阳牡丹花神,满城牡丹都是我的寄身。城中芳园都是我的道场。我的修行与你不同,神通境界也不能与你简单类比,我是不可能随你离开洛阳地。”
梅振衣松开了她地手:“原来如此,你是怎么成为花神地?”
白牡丹:“如今洛阳城中地牡丹,机缘巧合都是我的原身枝条插植而来,数百年开枝散叶化成五彩缤纷。我自感成灵化作人身,成就如今的修行。”
梅振衣皱眉道:“我有一事不解,白姑娘既是洛阳牡丹花神。又何故在风尘中安身,成为这欢场花魁呢?而且我看你行事,颇为精通江湖手段。”
白牡丹笑了,这一笑妩媚异常:“繁华之处数百年,怎能不熟知江湖?百花岂有分别,所谓牡丹国色本就因人之赏,这就是我的修行。花开娇艳,为人间赏。花落风尘,为人间叹,这也是我的修行。”
梅振衣:“你的修行虽如此,但终究依人之赏,依人之叹。未能超脱啊?”
白牡丹自斟自饮道:“梅公子说的不错,但不是想超脱就能得超脱,还得依次第修行。我原身地修为尚未出神入化,你的修为不也是如此吗?我在牡丹坊开独占花魁诗酒席。以期历尽天下名士的人间赏叹。”
梅振衣:“我明白了,来,我敬白姑娘一杯,祝你此世修行能历尽人间赏叹。”
白牡丹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