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已致深夜,这时包括丛文在内,崆峒、衡山、华山等各门各派的弟子已相继给人打下台来,江湖中一些独来独往的剑客侠士、丐帮中的四名八袋弟子、六名七袋弟子,也均已先后失手。此刻能上台的都已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一等一高手。雪山派的牟云亮在台上已连败三名好手,正施展雪山剑法,和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斗在一处。
那汉子名叫梁虎,四十多岁,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是一个藏人。幼时随人至昆仑山采药,失足坠入山崖,得遇高人收入门下,学得了一身刚猛险狠兼而有之的外门武功。他刀法中隐隐有风雷之声,轰轰发发,煞是威风了得。牟云亮的雪山剑法却是飘飘忽忽,令对方难以捉摸,两人一刚一柔,一刀一剑,在台上打了个旗鼓相当。这番功夫显露出来,台下数百名本来大想上台一较的好汉无不自愧不如,均想:“幸亏我没贸然上台,否则岂不是自献其丑?人家这般的内力外功,我便是再练上十年,也未必是他二人的对手。”
梁虎的刀法虽猛,但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毕竟难以持久,虽听他一刀刀挥出去时呼呼之声越来越大,其实中间所蕴潜力却已大不如前。牟云亮的剑招既不比前快,亦不比前慢,始终全神贯注的见招拆招。他知今日之斗不是击败几个对手便算了局,上台来的敌手多半越来越强,因此必得留下后劲。
梁虎久战不胜,心下焦躁起来,自思在西北各路二十余年,从未遇到过一个能挡得住自己三十招的劲敌,想不到今日在天下英雄之前,偏偏奈何不了一个后辈,当下催动内劲,不住向牟云亮进攻。两人回旋反复地又拆了二十余招,梁虎陡见对方剑法中露出破绽,大喝一声:“着!”一刀往牟云亮胸口砍去。牟云亮宝剑挥出,“当”地一声,双刃相交,竟然粘着不动,变成了各以内力相拼的局面。
过了片刻,梁虎忽然脸上变色,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拱手说道:“佩服,佩服!”他走到台口,朗声说道:“牟大爷手下留情,没要了兄弟的性命,果然是英雄仁义,兄弟心悦诚服。”说着深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跃下台去,牟云亮拱手道:“承梁兄相让。”
原来梁虎一刀砍出,与牟云亮兵刃相交,急忙催内力,猛觉着对方势道变得虚虚荡荡,似空非空,似实非实,另有一股粘稠之力透过剑刃缠在刀上。
这股似虚非虚的知觉,瞬息间便从对方兵刃透过宝刀传到自己手臂。再自手臂通到胸口,直降丹田,小腹中登时便如积蓄了十多碗沸水,挤逼着要向外爆炸。他这一惊之下,自是魂飞天外,急忙运劲后夺,但兵刃竟如给极韧的胶水粘住了一般,虽向后拉了半尺,却离不开对方长剑。当年师父授他武艺之时,曾说过他这一路风雷刀法,以之行走江湖已可说是绰绰有余,但若遇上了内家高手,千万要小心在意,只要给对方内力侵入丹田,纵不是当场毙命,这一身功夫可也废了。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双目一闭,只待就死,陡然间刀上粘力忽失,跟着丹田中郁热之气也缓缓消失,他微一运劲,竟觉全身功夫丝毫未损,那自是对方手下容情,因此上感愧之余,站到台口向群雄交代了几句。
适才二人这一场龙争虎斗,梁虎刀法威猛凌厉,台下人人有目共睹,但牟云亮居然将他败于无形,凡是稍有见识之人,再也不敢上台挑战。牟云亮是雪山派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年纪虽不过三十余岁,却是个难得的武林奇才,武功颇为了得,绰号“千山暮雪”,那自是因为他内力深厚所得,众人在下面暗暗思索,不敢贸然行动,只有几个不自量力的莽撞之徒才上台领教,但都是接不上数招,便即落败。
乔松在台上大声说道:“牟大侠文武双全,不知台下是否还有英雄赐教。”他连问三遍,始终无人应声,台下七八名雪山派弟子纵声欢呼,庞云书眼见师弟技压群雄,也是欢喜异常。一瞥眼间,见座旁的徐鸣眼神飘忽,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崆峒掌门要上台啦!”果然,人影一闪,徐鸣已经站到台上,只听他说道:“崆峒徐鸣,领教‘千山暮雪’高招。”牟云亮宝剑往台上一插,抱拳施了一礼,道:“晚辈牟云亮,请徐掌门赐教。”武林之中,雪山、昆仑、崆峒、华山、衡山五派齐名,此次武林大会除雪山掌门吴景森未来之外,昆仑的钟志和、崆峒的徐鸣、华山的程柏青、衡山的莫华普等悉数到场,徐鸣年纪虽然只较牟云亮年长十余岁,比之雪山派大弟子谭云春、冯云锦等还要小上几岁,但他贵为崆峒掌门,因此牟云亮自称“晚辈”。徐鸣笑道:“好说,好说。”呼的一拳,便向牟云亮击去。这一拳力道似乎并不甚强,但拳力分布所及,几有一丈方圆。乔松尚未退开,竟被他拳风在脸颊上一带,热辣辣的颇为疼痛,忙跃在台侧。
牟云亮不敢怠慢,左手一拨,右拳还了一招“子虚乌有”,这一招用的乃是雪山派三十六路“雪山拳”中的招数。两人拳来脚往,在高台上斗了起来。这时将月沉星淡,高台四周插满百十来颗蜡烛,更有家丁在侧举着十多枝大火把,两人相斗的情状台下群雄都瞧得清清楚楚。
待斗到五十招以上,牟云亮渐渐心惊,不论自己如何变招,对方始终能从容化解,实是生平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