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天子的神色和表情,都是宽慰了许多。
他坐下来,对张越招手,道:“今次诏卿入宫,是诸位爱卿之请……”
坐在张越对面的公孙遗、上官桀、戴仁和王选都是立刻起身,对张越拱手作揖,道:“有劳侍中了……”
他们这些天,真的是焦头烂额了!
都快被下面的人搞得抑郁症了!
没办法,少府、太仆和大鸿胪、水衡都尉,都是雇员无数的超级官署!
以少府为例,仅仅是其控制的东西织室,便有着奴婢、工匠十万计。
仅仅是在长安城里,便有着数以千计的女工,日夜不休织造绫罗绸缎和布料,供给皇室、军队之用。
而太仆有司,三十六苑二十四厩,有七八个在关中。
特别是那几个养着御马和大宛马、乌孙马的马厩,就在长安附近。
属官、牧民和工人,数以千计。
大鸿胪有司,也有上千人在京畿。
而水衡都尉,控制上林苑和铸钱事务,麾下民众和工人,数以万计!
而这几天,他们治下的佐吏、官员甚至是奴婢,都在不断呼吁,要吃热饭和沸水。
虽然目前,还能安抚的下去。
但……
再过几天,可就未必了!
旁的不说,一旦有人不满,生出怨气,那就大大不妙!
别看无论是少府还是水衡都尉,都是官奴婢和佃农占大头。
但是,你敢随意折辱这些人吗?
当真以为,别人叫‘官奴婢’叫‘庶民’,就真的没有靠山,无权无势了?
呵呵!
旁的不说,上林苑的佃户,就不是一般佃户。
他们是租种皇田皇庄的天家佃户!
是天子的亲领之民!
其中藏龙卧虎,不知凡几!
要知道,上林苑里的佃农,除了灾荒时临时安置的之外,其他人几乎全部是天子收养的战争遗孀和遗孤和原来居于苑内的百姓。
是期门军和羽林郎的兵源来源之一!
鬼知道,上林苑里的某个看似忠厚老实,软弱可欺的百姓,其父兄就是曾经护翼天子,巡幸天下,忠心耿耿,甚至简在帝心的忠臣义士呢?
更麻烦的是,因为历代天子即位前,都会被受封在上林苑里开设苑囿,学习治民理政,便如当朝太子刘据的博望苑——博望苑的百姓,就是这位太子的亲临臣民,未来哪怕这位登基,逢年过节,亦要遣使慰问,诏书开头的第一句话必然是:皇帝遣使存问父老如何如何。
而当今天子即位前,受封的是思贤苑。
领有三百余户,尽管如今当初的思贤苑百姓,都已经故去,但其子孙犹在。
这些人依然是当今天子的父老兄弟。
未来宫车晏驾,天子入葬茂陵,给其守卫山陵,照顾神庙,清扫道路乃至于在生辰忌日,奉其衣冠,巡幸关中的的就是这些人和其后代。
这些人你能得罪吗?
敢得罪吗?
不要命了吧!
当真以为他们是寻常百姓?
那可是比宦官和妃嫔,更让天子放心和相信的忠臣!
他们是天子的盾与戈,是最忠诚的群体!
所以,王选是最着急的人。
这几天,已经好几位居于思贤苑范围的宿老拄着拐杖来见他了。
一句话——王令君可还记得思贤苑父老之苦?
就这一句话,吓得王选屁滚尿流,辗转反侧,日夜难眠。
当初,江充当水衡都尉,权倾朝野,是因为什么被赶下台的?
真的只是贪污被揭发吗?
还不是太过跋扈,开罪了上林苑里这些开罪不起的天子亲民?
告状的文书,日夜不停,发往兰台。
于是,便是天子当时还想回护江充,也不能回护了。
也是从那以后,江充就失去圣眷,地位一落千丈。
终于沦为眼前这位侍中官的垫脚石……
故而,王选第一个抢先出列,对张越拜道:“前时侍中公上书天子,言生水有蛊,需烧开杀蛊,才能饮用,如今,上林苑中数万百姓、官吏,一日三惊,不敢随意饮水……上林苑虽多山林树木,但皆皇家禁苑,不得随意砍伐,下官惶恐,请侍中公指教……”
上官桀等人立刻紧随其后,对张越拱手一拜:“愿侍中教之!”
没办法,这些大人物们,可以对自己的属官呼来喝去,但面对数千上万的直属工匠、佐吏和官奴婢、百姓的呼声,却是战战兢兢,夜不能寐。
更何况,这些人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
他们只是想要和达官贵人一样,拥有免于被‘蛊虫’危害的权力而已。
说破天,也是正当合理的要求!
毕竟,汉家讲究‘刑无等级’,相应的赏也无等级。
于是在理论上,庶民也好,工匠也罢,乃至于奴婢,皆拥有和列侯贵族两千石一样的基本权利。
犯罪也好,立功也罢,都是一样,该赏多少就赏多少,该打几鞭子就打几鞭子。
不会发生,列侯杀人,赔点钱就可以,而庶民杀人却要株连九族的事情。
张越看着他们,连忙拱手拜道:“诸君大礼,吾不敢受!”
他转身面朝天子,恭身拜道:“启奏陛下,上书言此事之后,臣便在家日思夜想,寻求一个廉价的燃料来源……”
“幸赖陛下洪福,臣之属官,新丰工坊园佐令丁缓,善于机械奇巧之事,乃做铁模,发明蜂窝煤,以泥炭与木屑、黄土混合,轻易能做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