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天锦城里万人空巷,夹道欢迎太子还朝。
周牧辰神色端肃,坐在高头大马上,眼中的阴郁难以排遣。面对这样空前热闹的场面,无论如何他都高兴不起来。
若是此刻他打了胜仗凯旋归来,倒也罢了,可是他形如丧家之犬,奔逃了两个多月。这时候回来,受到这样的欢迎,就是天大的讽刺!
队伍忽然停下来,梁木樨撩开帘子向外看了两眼,只听顾凤辞道:“看来有人很不欢迎这位太子呢!”
“那是自然。”梁木樨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们一路上遇到的追杀还少吗?”
“看来楚宇朝中要掀起一阵风浪了。”
梁木樨道:“我不看好这位太子。”
顾凤辞握住她的手,眼眸中含着暖意:“木樨,你年纪虽然小,却是我们几个当中最有主见的,我想过了,我跟你一起走,太子虽然许诺了要帮我追查父亲的死因,但,我们总不能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梁木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顾凤辞。少女眼眸晶亮,接着说道:“况且,他怀疑我父亲身边有内鬼,必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说不定那时还未定罪的时候他便和刑部的人讨论过,只是那个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如今这样的局势,他不过是想利用我们罢了!”
梁木樨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会看得这样透彻,只是前世她们为什么就想不到?拼命护着周牧辰东躲西藏。
外面人声喧嚣,两个女孩则静静坐在车内,相顾无言。沉默并不是消沉,而是在积蓄着力量。
片刻,梁木樨掏出那个昨晚被她藏起来的锦囊:“我们看看婆婆说了什么。”
锦囊里只有八个小字,用古南瑶文书写着。梁木樨看罢低叹一声:“原来婆婆对我们早有安排!”顾凤辞不认识,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取道大承,进入梅溪。”
顾凤辞吃了一惊:“婆婆让我们去大承,进入梅溪书院?”
这片大陆上原本有四个实力强大的国度:东部的大承、中西部的楚宇、北方的漠北和西南的南瑶。其中楚宇尚武,国土面积最广,实力也最强大;但是大承拥有最长的海岸线,与海外商队互通有无,是四国中最富有的国家;漠北出产骏马并且骁勇善战;相较而言,南瑶在四国之中实力最弱,不过南瑶有可怕的巫蛊术、名满天下的医术,还有数不尽的矿藏。
八年前,楚宇的铁骑踏灭了南瑶,如今就只剩了三大国了。
梁木樨点点头:“梅溪书院是大承的皇家书苑,虽然隶属于大承,但其招生对象却是四国的有才之人,门槛十分高,即便是一国的王子或者公主也没有特权,必须要通过考核才能够进去,据说四国之中很多位高权重的文臣武将都是从梅溪书院出来的。”
“那岂不是很难进?”
“很难进!要通过层层考核。”
两人说着话,队伍已经缓缓前行。她们不知道前来迎接太子竟然是年少的熠王,也就是一个月前刚被册封为新任太子的皇后的亲生儿子。
她们更不知道,就在刚刚得到太子还活着的消息时,皇后母子曾经几番上书请求辞去太子之位,将太子之位还给周牧辰,为此熠王还夤蛄艘惶煲灰梗口称:“原本就只是代替皇兄,如今皇兄回来了,理应将太子之位还给他,怎么还能鸠占鹊巢、忝居其位?这是置兄弟伦常于不顾,对礼义廉耻的践踏!以后还有何颜面再见皇兄?!”
皇帝被逼无奈,连夜招朝臣商议,一时间朝中的声音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既然太子即将还朝,理应将太子之位还给他,况且太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派认为熠王并没有犯错,况且当时立太子之时朝中声音一致,太子的废立不是儿戏,怎么能够无端端废去熠王的太子之位?而且周牧辰是因为狂妄自大、决策错误才导致了战事失利,令得帝国损失了无数尖兵强将与财产,其能力还有待考察。
最后支持太子的一派渐渐站不住脚了,慢慢岑寂下来。又有大臣提议,反正现在皇帝陛下正值盛年,不如效仿左右二相,设立左右两太子,以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加以考察,择贤传位。
这本是个荒诞的做法,一山岂能容二虎?千百年来还没有哪个国家同时有过两个太子!然而此刻却是解决楚宇目前状况的不二之法,于是皇帝下诏,册封原太子周牧辰为左太子,监管六部中的刑部、礼部、吏部;熠王周牧阳为右太子,监管兵部、户部、工部。
接到消息的当日周牧辰神情阴郁,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隐忍的模样。
乍一看皇帝并没有对周牧辰的指挥失误加以责罚,还保留着他的太子之位,并且他和周牧阳各监管三个部门,看上去十分公平。其实梁木樨知道,皇帝是将楚宇的兵权和钱粮都交到了周牧阳手上。
前世,熠王虽然也很厉害,但是却并没有被册封为太子,更没有获得这么大的权力。她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却知道一定有一股暗流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湍急流动。
台子搭好,演员就绪,楚宇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梁木樨靠在车壁上,微微眯着眼,听见顾凤辞在耳边道:“宜早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动身。”
“嗯。”她点了一下头,“今晚太子回朝,必然会有宴会,我们乘乱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商议了一下出逃路线,一致认为他们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