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帐里,众人沉默地站着,面色一片沉峻。
自从羯国入侵以来,他们真真切切地吃到了常年不修工事的恶果。异国的将士如同洪水一般呼啸而来,在云国的土地上厮杀叫嚣,云国已节节败退,被逼入绝境。
“现在该怎么办?”杨毅抛下这个问题。
陶和香看了看这个传闻中凶悍善战的大将军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将军,你也看到了,这羯国攻守皆有强兵,毫无破绽,并且据前线消息来看,他们甚至有可以喷火吐龙的异兽坐镇,无论哪个方面,我们都是……”
“你的意思是,就这样坐以待毙?”杨毅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桌子上扬起一片灰,还有几张轻飘飘的纸张。陶和香浑身抖了一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缓缓说道:“军人保家卫国,又怎可坐以待毙……”
“呵。”突然,一声冷笑传来。陶和香心中一颤,抬眼看去,却是许久没发声的段凤君。
她环视一周,鄙夷地道:“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谈什么军人道义?现下撤退保留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想把命丢在这儿,我可不想!”
“校尉……”陶和香张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诚然,现在战事到了这个阶段,再谈什么反攻都是徒劳。守住这最后的防线,已然是他们能尽到的最大努力,要是这防线守不住,那他们也只能灰溜溜地,往回撤退……
“我还有办法。”
突然,布帘被人从外掀起,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了进来。
虽是女子,却有了男儿才有的剑眉星目。段凤君一看见来人,顿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废物,就这么让闲杂人等进来窥听军事?!”
常芸微微一笑:“是我非要进来的,怪不得他们。”说罢,也不等段凤君开口,她就转向了杨毅,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道:
“将军大人,小的斗胆进言,请给小的三日时间,小的可深入敌军,将其异兽斩获。”
“你!”段凤君瞪大了眼睛,呵斥道,“来人啊,还不将这人给我拖下去!”
杨毅却大手一扬,制止了她的命令。他看向常芸,眼神深邃:“你刚刚是说,你有办法可深入敌军,将那异兽铲除?”
常芸淡笑点头:“将军也知道,此次战败,除了我们自身原因以外,对方的巫士和异兽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据前线消息,这异兽可喷火吐龙,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杀人无数,小的在军医所就见过许多被烈火烧伤的伤兵。小的斗胆求大人再在此处抵御三日,让小的深入敌军,寻找突破之口……”
杨毅看了看常芸,突然笑道:“你是说,让我在这里给你守三日?”
常芸面不改色:“小的绝不辱使命。”
杨毅又道:“只你一人?”
常芸皱眉,想了想:“如若有他人同行,也不是不可。”
杨毅再看了看常芸,抚掌大笑:“好,正巧本将军也不想做那丢盔弃甲的逃兵!那我就给你三日,三日后你若不归,我就当你死了!”
“是!”常芸抱拳回道。
段凤君在一旁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她何尝听不出来,这杨毅嘴中那“丢盔弃甲的逃兵”是在隐射自己。她的眼里迸出恶毒的光芒,落在杨毅和常芸的身上。
这贱蹄子……你自己赶着去送死也好,免得脏了我的手!
陶和香依杨毅之命,领着常芸从军帐走了出来。帐外,一众巫女和士兵沉默地站着,他们的眼睛里,是快要满溢的绝望。
“挑几个人吧。”陶和香低声叹道。
常芸看了一圈,正欲开口,人群中已有三人走了出来。
一个是聂楚凤,一个是谭乐儿,还有一个,竟是先前训斥白犬的那个姑娘。
“我们跟你去。”三人齐齐开口。
常芸微愣。
良久,她笑了:“你们就不怕死?”
“死”这个字,太沉重,让在场数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聂楚凤却是笑了笑:“做逃兵也不一定能活,冲锋陷阵也不一定就会死。再说,有你在,死又何惧?”
常芸同样笑了起来。
她深深地看了看面前的三人,笑容隐去,肃然低语道:“你们,会活着回来。”
*
当天夜里,一行四人,便趁着夜幕沉沉,往西边探去。
此次行动秘密,四人穿着暗服,头戴蓑帽,就连白犬身上都被强制地用墨汁染了黑。四人如同暗夜里的老鼠,悉悉索索地朝着此行的目的地而去。
早在军医所的时候,常芸就听闻羯国异兽的消息。那些九死一生逃命出来的伤兵称那头异兽为“火龙兽”。这火龙兽凶猛无比,窥见其全貌的几乎都死在了烈火之中,只有常芸先前救治的那个断臂年轻男子,得以在重伤之前看得它的样子。
“那是一条龙,”那一日,那常芸再一次为男子换纱换药之后,男子突然开口,神情恍惚,“我从未见过龙,可是,那天,我却真正地见到了。”
“什么?”常芸蹙起眉头。
男子突然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龙!我说我见到了龙!又长又大的火龙,浑身都是火,那喷的火,比我们修的长城还要长!”
男子的力量惊人的大,指甲深深地陷进常芸的肉里。她却不觉痛,疑道:“你说的可是异兽?”
那男子却对她的疑问置若罔闻。他喃喃自语,干涸的嘴唇一直在念叨:“龙,龙,龙……”
常芸这才明白,为何最近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