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这天是纪宁到京城的文庙正式报到的日子。
虽然他跟当期考中文庙的人是同一届,但在文庙中,没有这种细分,每个人都是在不同的时间段到文庙去述职,他是当届保送进文庙的状元,会在四月十五上午去报到,属于分配差事比较早的。
有了之前一次先到文庙的经验,他这次进文庙,已经对文庙内的布局很清楚。
这次他直接进了仁孝堂,在里面,等待他的是京城文庙的大学士马恒。
纪宁跟马恒之间,虽然身份和地位相差悬殊,但二人之间已经不是很陌生了。
马恒打量纪宁一眼,道:“年轻人,有时候做事要知分寸,我也就不跟你多说了,你把执事牌和相应的备案写好,老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马恒把几张纸交给纪宁,就好像表格一样,让纪宁填写。
纪宁对这些东西已很熟悉,他第一次来文庙报到时也曾填写过这些东西,但这次的相对更为正式一些。
他拿起笔来,马恒在旁边也根本不去看,倒是马恒身后那些学士或者见习学士都在看着纪宁。
纪宁上次来,给一人送了几两银子,按照规矩来说,这次纪宁再次来述职,还是要宴请这些人一顿的,就算是这几天来文庙报到的人多,这种宴请也可以先排下去,他们这几天近乎可以每日饮酒吃宴。
纪宁把手头上的表格都添完之后,递给马恒,马恒拿在手上看过,见纪宁填写的很工整,道:“不错,以后暂且留在京城,在你省亲回来之后,大约半年之后会调配到地方,这段时间内,好好学习和总结,别辜负了圣人和先师的教导……”
不辜负圣人和先师的教导是几个意思?
纪宁心想,我来是让你们教导我的,不是让那些死人来教我知识,如果让这些人来教我,就意味着我要自学,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马恒倒觉得自己说的没问题,在文庙中,所有的做事标准都不是活人给的,而是那些死人定规矩。
马恒拿着纪宁所填写的执事牌和备案离开了仁孝堂,他这边一走,很多人都过来跟纪宁拱手道贺。
说是道贺,其实就是想让纪宁赶紧宴请一顿,因为纪宁是当届所有新晋的见习学士和学士最先来报到的,这些人等着三年一次的学士补录,已经等到望眼欲穿。
但纪宁却不想跟这些人一起喝酒,因为他来的晚,这些人都是他的上司,一旦跟自己的上司喝酒,那还不是每每需要敬酒,别人要喝酒,他也要陪酒?
如果每一杯都要喝的话,那他今天不酩酊大醉,是难以从酒肆中出来的。
“诸位,今日在下入得文庙,还未来得及跟诸位圣人和先师行礼,还请诸位带在下先去职司,等在下熟知了自己的差事,必当好好款待诸位!”纪宁先表明了态度,别过来就让我请你们喝酒,我是来报到述职的,先带我去看差事,以后我需要做什么,在哪工作,谁是我的直属上司,你们先给我解释清楚了,一个个都以前辈高人的姿态到我面前,我不跟你们啰嗦!
听得纪宁说要好好款待,这些人是相信的,毕竟之前纪宁拿出了不少的银钱来给他们作为“买路钱”。
这年头,皇帝昏庸,官府也就相对黑暗一些,连文庙中的风气也不是很好。
很多人都在讲钱,讲关系,没这些就得不到别人应有的礼遇。
有钱好办事,纪宁说出要款待之后,马上有人带纪宁去看了他的新“办公室”,说起来,其实就是在京城文庙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书房,名字叫做礼仁书堂。
“纪学士,到这里之后,你就是文庙中的一员,以后你便在这里整理先贤的文章,如今礼仁书堂乃是京城文庙中最大的书堂,负责整理的是前代先贤们的遗作,如果整理的好,或者有什么发现,上报之后,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这对你将来晋升为正式的学士很有帮助!”
纪宁的直属上司,礼仁书堂的掌堂学士吴松章对纪宁说道。
吴松章已经五十岁上下,到现在仍旧是学士的身份,不是他资历不够,而是他的文名的确是不到进阶的地步,但因他资历高,就在文庙中做掌堂学士。
如果分配到地方去,或许他还能当个庙祝或者相应的职位,至少不用跟现在一样,留在京城处处受制于人。
“多谢吴学士提醒!”纪宁行礼道。
“也好,你的座位在甲字二号座位,这里原来是宋学士的位子,但去年他征调到江南之后,已经驾鹤西去,你过来也当是继承他的遗志了吧……”
吴松章说的一句话,让纪宁很不爽。
他心想,怪不得这座位看上去已经许久没人坐过了,感情是死人的位子,这么晦气的位子就不能换了,用新的桌椅板凳?
但他毕竟是新来的,在这种问题上没太多发言权,便也就不去理会了。
吴松章又给纪宁大致介绍了一下整理前代先贤遗作的一些规矩,总的来说,就是有人把这些遗作从封存的仓库中拿出来,每个人分几本,要从中判断出这些人的思想主张是哪个流派的,再把文章中精华的部分上报,再由掌堂学士和几个副掌堂学士来斟酌,决定哪些文章可取,哪些不可取,最后把所有的文章整理成册,再上报,由上司来决定这种整理出来的册子是否合格,再决定是否需要重新整理和编撰。
纪宁感觉自己不是来当什么文庙学士的,而好像是来当图书馆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