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庄。
阔大的堂屋。
巴毅端然而坐。
玉醐和达春侍立于后。
李青若款步而进,连说怠慢,又于巴毅下首陪坐了,再次说起那方子,她颇有些为难道:“按说这棒槌是蒙江道地的药材,可是我家里没有,已经差人去买,买得买不得就不知道了,莫说上千年的,几百年的已经是稀缺之物。”
巴毅便装腔作势的问玉醐:“可有物美价廉的药材能治李帮主的喘病?”
玉醐也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有,按蹻。”
按蹻,即按摩推拿。
巴毅即转头对李青若道:“那成千上百年的人参确实难买,不如你试试按蹻。”
李青若似有迟疑,蹙眉看着玉醐道:“我还真不想让你这双摆弄草料的手碰我,算了,今个将军能来,我这里什么都不计较了。”
矫情,玉醐看看自己的手,看看坎、艮、震、巽、离、坤、兑、乾等八个区份,看不懂,但来蒙江的路上偶遇一算命先生,她省下一顿饭没吃把银子用做看手相了,想知道父亲是否能逢凶化吉,不料那算命先生没说其父,却说她将来必嫁贵夫,自身贵不可言。
玉醐垂下这双贵不可言的手,看李青若站起对巴毅道:“将军还得稍等,既然是按蹻,便是触及身子,在这里恐有不妥。”
她又朝门口喊来络篱:“说来我与将军认识了这么多年,今天是将军第一次登门,明个又是过年了,不如你伺候将军往庄子各处走一走,也好让将军看看咱这乡野僻壤的日子,其实过得不比那富庶繁华的吉林乌拉差。”
她的话有玩笑的成分,络篱忙道:“是。”
李青若瞟了眼玉醐,也只是撩起眼皮,淡淡道:“行了你跟我来吧。”
玉醐不自觉的看去巴毅,心里有些惶惶然,这是李家庄,这是齐光的老巢,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然巴毅却没有看她,已经由达春陪着往外走,络篱殷勤带路。
玉醐也只好跟着李青若左拐右拐的拐到后面的内宅,又进了东厢,李青若的闺房在正屋,东厢闲置,就摆放了些家什做了偏厅使用,临窗一铺火炕,虽然是厅堂,蒙江这地方酷寒,平时李青若就是坐在火炕上处理帮中事务的。
进来后李青若回头吩咐玉醐把门关上,然后问玉醐:“我该如何呢?”
意思是,躺着还是坐着。
玉醐贼溜溜的先观察了下房内的情形,寻找可以逃跑的最佳位置,心不在焉的道:“坐着即可。”
李青若就拖鞋上了炕,盘腿而坐,嗤声笑道:“我是不知你怎么混到将军身边的,又说会医术又说懂按蹻,今个我就想试一试,等下才能揭穿你的真面目。”
她嘲讽意味的笑着,人美,笑也好看。
玉醐已经挽起棉袍袖子,露出一截皓腕,李青若瞥了眼,随即微闭双目,当玉醐的手按在她身上,她忽然发现,这个瘦啦吧唧的小马官,还有些力道,她也懂按蹻是推拿穴道,想自己根本没病,拿穴,会不会对自己有害呢?
于是突然睁开眼睛道:“你稍等,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肚子有些不舒服,是如厕的婉转说法,玉醐领会,就住了手道:“李帮主请。”
李青若下了炕出了东厢房,房内只余玉醐一个了,方才一试之下,已然确定李青若不会功夫,因为会功夫的人与不会功夫的人穴道是不同的,本来这不同玉醐也不懂,是来时的路上巴毅有一句没一句同她闲聊说起来,玉醐就记在心里,试出李青若没功夫,玉醐微微有些放心,否则还真怕她趁巴毅不在,一掌拍死自己。
坐等李青若不来,她突然想起父亲说过,今年皇上再次蠲免税赋,百姓欢欣鼓舞,皆称赞当今皇上实乃有道明君,更称颂康熙是比开元盛世唐太宗更英明的皇帝。
玉醐此时想,既然朝廷蠲免税赋,那么蒙江的药材税赋为何居高不下,且那么多人为了逃脱税赋宁可冒着身陷囹圄的危险偷着买卖人参等药材,巴毅既然连李青若的木帮都要查,为何不查一查孙禄山呢,虽然发现孙府的管家孙富暴露了嫌疑,但玉醐想,区区一个管家,是没有权力和能力左右这么大的药材买卖,毕竟那些下山的药材在官府登记造册是官吏做的,而非管家。
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听见“咔哒”一声响,她连忙看去窗户,窗户好好的关着。
她长长的舒口气,转回头,眼前落下一条暗影,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对方已经把锋利的短刀抵住她的脖子。
是齐光,从气味她都能感觉到。
“别动,动一动就隔断你的喉咙。”齐光威胁道。
玉醐哪里敢动,直挺挺的,脖子更是僵硬。
“说,将军来这里为了什么?”
齐光没有立即把她杀了,玉醐有点奇怪,更奇怪她关心巴毅来李家庄的目的,道:“我只是个小小的马官,将军说让我随行我就随行,哪里敢问其他,所以不知道。”
齐光手下用力,玉醐感觉脖子处剧痛,齐光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将军是不是怀疑我家小姐与药材买卖案子有关?”
虽然同是李青若的婢女,但络篱帮着打理木帮,习惯称李青若为帮主,而齐光除了保护李青若还负责近身伺候她,习惯称她为小姐。
玉醐瞬间明白了,齐光的出现绝对与李青若有关,李青若说如厕是假,出去找齐光是真,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是关注药材案子,越是证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