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雨。
神情恍惚中,玄冥感受到长老们的一片指责之声。
不知道是谁叫来了狱卒,随即他被两名近侍从床榻上架起来,狱卒将他的双手缚上,然后将他推入了牢房。
随着门上锁的“卡啦卡啦”声响起,他这才意识到,刚成为商族当家人的自己,还没将怀里的符印焐热就已经成了谋杀殷契的元凶。
他愣住了,站在牢房的中央,浑身颤抖着,泪水奔涌而出。
离犬封千里之外的尸陀林中,一只蓝面朱唇、赤目白羽的雀鸟徐徐降落,快步来到一道结界之外。他亮出手中的黄金钺,向那结界一直,那结界顺势开出一道光门。
他是翼族的神将,婴勺。
这婴勺步入结界,收了兵刃,单膝跪在翼王面前。
“计划有变,犬封乱了。”他道。
翼王正在运功禅定,听见婴勺的声音,慢慢收了功法,睁开双目。
他面容之上毫无波澜,良久,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对婴勺、少康和身边其他七位神将道:“我已知道此事了。”
婴勺抬起头,目含惊疑之色。
他从禅台上站起来,望着尸陀林中那些幽黑的古木,继续向众人讲述凌晨时分发生的那件奇事。
那时月色正浓,尸陀林中瘴气弥漫。
翼王派婴勺前往犬封打探详细情况,随后与少康和其他七位神将在林中禅定,修习功法。不想,他的神识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出身躯,缓缓来到一片比尸陀林更加密不透风的密林之中。
借着林子里古尸冒出的幽蓝鬼火,他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站在那里。那老者的面容上,集结了人世间所有离别的愁绪。
随着他一步步走进,翼王才看清他的脸。
“殷契。”翼王唤着他的名字,“你为何将我的神识牵引到此处?”
“迦楼罗,好久不见。”殷契的声音清冷且沧桑,那语调里的悲伤一下子向翼王覆盖过来,翼王顿时有一种心脏被人一刀刀用力捅着的感觉。
他凝视着殷契毫无血色的面庞,以及那双如死寂一般的眸子。
“你,你怎么了?”他对着殷契,问道。
“就在刚才,我已经死了。我在犬封城上游荡,嗅到了你的气味,于是专程过来跟你道个别。”殷契的声音在林中回想,可怖而空灵。
一股浓郁的悲伤之情顿时像暗涌一般冲击着翼王声带,他情不自禁地惊叹了一声。
整个世界瞬间沉默了。
翼王向前走了两步,这才注意到殷契那黑得发紫的唇色。
“是谁毒害了你?”翼王问道。
“我白天将爵位禅让给玄冥,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担心是别有用心的势力想毁了我商族这三万年的基业。”殷契的声音颤抖着,弥漫在整片密林中。
“白天的袭爵大典前,玄冥遇见了兽族刺客的攻击。”他继续对翼王说。
翼王沉沉地眨了眨眼,无数种对形势的猜测和判断在脑中回闪:“毒害你的也是兽族?”
不过,他又觉得这里面有诸多疑点。仅凭着一招天蚕丝就判断那些刺客是兽族,未免有些牵强。要么,这群刺客是别有用心之人假扮的;要么,即便他们真是来自兽族,也一定不是冲着少康去的。他安排庖正和小艾前去穷石散布消息,但细细算来,他们目前应该尚未到达东胜神洲。即便到了,进宫并取得寒浞的信任也需要时日。
这犬封城内,一定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也不知道。”殷契打断了翼王的思绪,双腿忽然噗通跪地,向翼王叩拜道,“你我也算是一母所生,殷契在这里恳求翼王查清此事,如此一来,殷契死也瞑目了。”
翼王连忙将殷契扶起来,忐忑不安道:“我一定办到,找出杀人真凶。”
“还有两件事情,我要交待于你。”殷契说着,忽然上前将翼王紧紧抱住,随即将头靠近他的耳畔低语。
听完殷契所交待之事,翼王愣愣地站在他面前,好像无法接受这种巨大的改变。纵然他的身体和额头上已冒出阵阵冷汗,却依然强自镇定地对殷契说:“好。”
“你接下来准备到哪里去?”翼王随即问道。这殷契是三万年前,简狄吞了他母亲玄鸟之卵孕育而生,虽然他的子孙后代已于普通的人族无异,但他殷契的身上流淌着神族的血液。神族寂灭以后,神魂是要回归须弥圣境化生池中的。但如今,须弥圣境随着万年前那场天地浩劫荡然无存,他必然无法再回归化境池中。倘若他依然留在犬封,那些凡俗众生天眼通的神技,也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翼王一声悲怆的叹息。这殷契在世间活了三万年,如今被一杯毒茶害了性命,如今还无法寻到魂归之处。
“还能去哪里?须弥圣境已经没有了,我是神族和翼族后人,那幽冥地界也不敢收我。”殷契叹息一声。
“正好,我去那昆仑之虚,守着我妹妹的圣殿,等着有缘之人将我妹妹送回昆仑虚的那一天。”他接着说。
“也罢。”翼王叹息道。
“永别了!”殷契这句轻轻的道别之言,却撕破了翼王心底阵阵作痛。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鸾鸟死了还能带着比以往更强的能量回到任城作乱,为什么犬封在他刚走到城外就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乱,为什么他的兄长大明王至今不出手相救?
这诸多奇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