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与大明王不欢而散后,翼王多次去凤鸣山探访少康均有始无终。他内心已笃定少康是翼族的灾星,全族必然会遭受一场血光之灾,因此率领八位翼族神将在任城西郊的尸陀林闭关提升境界。
翼族历来有死后弃身尸陀林、乌鸢任狼藉的习俗,因此这尸陀林自有翼族以来便是他们天然的坟场,尸横遍野、白骨森森,隔得老远就能闻见一阵恶臭。翼族王室选择在尸陀林修行,是大明王定下的旧俗。
据说当年身为世间第一只孔雀的大明王吞噬了西方教佛祖接引道人,被佛祖剖其项背逃出。他不仅未坠入幽冥之地,反而在涅槃后被佛祖引渡,封为佛母大明王。此后在灵山修习,大明王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命中有那样一场劫难,皆是因为执着于世间的yù_wàng,唯有了解生命的无常,才能克制这种yù_wàng的倾向。因此他禅让王位与如今的翼王孔宣,不仅效仿佛祖将任城城门命名为北老、东病、南死和西沙四门,更定下了王室禅定必须到尸陀林中领悟无常之道的规矩。
这翼族本是传承南瞻部洲佛国的功法,因此颇为讲究境界修为,分为小乘、中乘、大乘等三乘佛法。翼族众生初学佛法,需修习小乘功法,共计初定、细住、欲定界、未到地定四阶境界。
王室之内,唯有翼王和八神将的修为达到了中乘境界。中乘共计初禅、二禅、三禅、四禅等四定,因此与小乘佛法四阶境界共称四禅八定。
青耕、三青、婴勺、戴胜四位神将资质较浅,半年前禅定至二禅的观枝境界便遇到了突破瓶颈,因此立即出关协助翼后打理梵宫军政要务。那翼王和比翼、毕方、毕文、灭蒙四神将则继续坐关,意图突破四禅的乐枝境,以保证具备足够的实力应对兽族大军压境。
尚付担心翼王的安危,来不及寻找少康,独自飞入了尸陀林中。他此时已万分确定虫渠的身份,倘若祭司发动叛乱再度夺取王位,他和翼王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为防止外人打扰,翼王和四神将修炼的这片密林被一道结界封锁。结界外站着守卫,严密地注视着周遭。
尚付收了双翼,缓缓落地,跪在结界之外,拔高了音量道:“父王在上,尚付有紧急军务禀报。”
结界出瞬间开出一道关门,将尚付吸入其中。
尚付踩着遍地白骨残肢来到禅台之侧,只见翼王和四神将盘腿闭目,身外有佛光护佑。
翼王收了功法,声如洪钟:“是兽族攻过来了?”
“父王,你们都被骗了。”尚付单膝跪地,坚定地望着翼王。当翼王诧异地眸光传来,他突然没了底气。如今梵宫里发生的一切兹事体大,眼前这个一向疼爱他的王听闻以后究竟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但孔宣毕竟是王,既然承受万民拥戴,必然也要承受世间最沉重的痛苦。
他望着翼王,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所见所闻尽数讲出。
听完尚付的描述,翼王忽然愣住了。他如痴呆般地站着,心里上上下下翻滚折腾,五脏六腑都仿佛挪动了位置。
“大明王呢?”他问道。
“大明王受佛谕,已回到灵山多日了。”尚付回应道。
翼王长叹一声,彼时他一直怀疑虫渠的来历,只是看在翼后力保的面子上,无暇查根问底。如今听了尚付所述,那些陈年旧事再度涌现在眼前,锁紧了他的眉头。
“你母后放不下的还是他。”翼王的语气中传递着绝世的忧伤,“我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没想她心里却从未变幻过季节。”
面对眼前的儿子和身后四位神将,那些过往的故事,他难以启齿。
“父王,发生了什么事情?”尚付问道。
“没,没什么。”翼王吞吞吐吐地回应着。
他毕竟是王。
王不但要治理天下,还要顾着自己的颜面和尊严。
他沉默半晌,扶起尚付。
“如果今天我让你做了翼族的太子,你会像你哥哥一样弃我于不顾吗?”他问道。
“尚付只是来请父王出关,我不想当什么太子。”尚付望着翼王,感受着这位父亲难以言表的伤痛,“尚付没有大智慧,也不懂得尔虞我诈的权利斗争。梵宫里的事情,我看不懂也不想过多过问,我只想平凡地过完这一生......”
“你要是有你哥哥的半点野心也好啊。”翼王叹息一声,随即转过身唤了四位神将的名字。
四神将也收了功法,来到身边。
“你们四人做个见证,从今天开始,尚付就是我翼族的太子。”翼王深深地看着尚付,对四位神将道。那眸子里,充满了期待和信任。
尚付抬头跟翼王对视,眼前的父王虽已极显衰老,但那信任的眼神背后却藏着太多难以言表的谋略。他深知翼王的信任不过只是缘于对现实的无奈,急需新立一个太子以振朝纲,彻底断了鸾鸟以太子身份再发动一次叛乱的由头。
他毕竟不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他是翼王,哪怕是亲生的孩子在这个时候都是他谋篇布局的棋子。然而,尚付却从骨子里希望他只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
看着四位神将下跪尊称自己为太子殿下,尚付心里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
他害怕权力加身。
他怕自己从今天开始也成为父亲怀疑和忌惮的对象,也担心自己有一天被权力和yù_wàng改变成父亲那样的王。
“若是父王怜我,就不要让我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