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对付赵家?”李经纶立即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略微眯了眯眼,接着又缓缓摇头道:“万不可轻举妄动,赵家的背景可不简单!为父劝你一句,与那赵家公子矛盾,能放下就放下吧。”
“爹爹当真以为,他们赵家会放过我?”李谦反问道。
李经纶略一迟疑,再一次缓缓摇头道:“不会——”
不待李谦接话,他继续说道:“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轻易招惹他们,遇事能避则避,有这进士身份的庇佑,平日里再小心谨慎着些,想来他赵家就是再势大,也没法拿你怎样!”顿一顿,犹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所以你这些日子就给我安分着些,莫要再跑出去惹事!”
“——”
李谦心知这倔老头的脾气,倒也懒得再去多说,因此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对李经纶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与赵鹏已经发生过多次冲突,且一次比一次还要来得更加剧烈,矛盾越结越深。依着对方那向来睚眦必报的性子,单是自己让许杰打的那五十板子,就足够让这个二世祖记恨上一辈子了,哪还有相安无事的可能?
李经纶当然看出了他的敷衍态度,心中暗暗一叹,连同着让他上林家拜访的想法也一并打消了。
儿子毕竟是已经长大成人了,且还取得进士功名,遇事能有主见也不完全是坏事,如果事事都还照着自己这父亲的意愿去做,那么他这辈子就注定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了。
事实上,急着让李谦回来,并非单纯只为了那桩亲事,他心中认为更重要的,其实是后日妻子的忌辰。
以往每年的六月初十,李经纶都会带着全家人上坟拜祭,最后还会单独留下,陪着早已阴阳两隔的亡妻说上好长时间的话,叙述着这一年下来,一双儿子又有了多大的进步,小儿子又考上了何等功名,如今取得了多大的成就等等,总之是无话不谈,犹如妻子仍在世时一般分享着自己心中的喜悦,直至天黑方才赶回。
李谦其实对这一块的记忆比较模糊,毕竟那是被强塞进脑海里的东西,原本就不属于自己。因此经父亲一提醒,才想起了这么个日子来。
再怎么说,如今占据着这副身体的人是自己,血脉里隐隐流动着的亲情同样也是不可分割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逐渐适应并融入了这个时代,心中也慢慢认可了自己的新身份,甚至再一次见到李家父子俩人时,就连最初的那股生疏感都淡去了不少。
话题一转到亡故的母亲身上,父子俩突然都变得沉默了起来,气氛一时也为之凝重许多。
相比李经纶来说,李谦心底的沉重之感更甚。真正意义上来讲,他亡故的亲人可不只一个,前世惨遭车祸丧生的父母双亲,还有这一世对他分外疼爱的娘亲。
封锁在内心深处的那些场景,有关三个人、两个世界的记忆此刻都一一在脑海中浮现。记忆不断的倒带,如同电影回放般纷乱呈现,袭扰他的心头——
待在庄里的这两天,倒是没有人再来打扰过李谦。第三天一大清早,李家众人匆匆吃过了早饭后,就一齐乘了车子去往坟葬区。
拜祭过妻子后,一脸怅然的李经纶如同往年般一人独自留下,挥挥手便让其余人先行回家了。
李谦和兄长李孝领着众人回来时,时间早就过了午后。索性无事,他便让人搬了张湘妃竹塌到院子里的树荫下躺着,躺了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
苦思良久,李谦才醒悟过来,敢情自己是睡惯了摇椅,又犯了认床的毛病。
正琢磨着该不该立刻找人再打造一张摇椅,专门放在家里以供自己休憩时,一名小厮过来禀报,宋忠那个老流氓又找上门来了。
李谦知道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了,就代表自己的清闲日子也要暂时结束了。
然而,让李谦都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宋忠开口的头一句话,居然不是什么正事,而是坊间正在热议的花魁大赛一事。
花魁大赛的决赛已经结束了,只不过当时李谦官司缠身,无暇去关注这件热闹事,但结果还是知道的。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在赵家的鼎力支持,以及柳如烟的正常发挥下,她轻易便夺下了本届的杭州府花魁这一名头,身价暴涨——
“花魁?梳拢?怎么可能?”李谦一连发出三个问句,蹙眉看着他道:“春风一笑楼连同赵家,花了那么大价钱砸出来的台柱子,钱都还没赚回来呢,就要挂牌梳拢,舍了这清倌人的身份,这花魁的名头可就不值钱了!”
所谓挂牌梳拢,指的是青楼里的清倌人长大成人,正式挂牌接客的开喜仪式。
由于是第一次,寻芳客们自然是趋之若鹜的。在当天夜里,往往会经过一轮激烈的竞价,出价最高者,则可成为姑娘的头一位入幕之宾。
李谦一脸‘你别拿我当三岁小孩’的表情,语气颇为不满地道:“我说宋检校,宋千户,宋特务,你最近是不是闲得蛋疼,才跑来扰我清闲,还给我讲了这么个笑话?我实话实说你也别生气,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
虽然没听懂何谓‘蛋疼’,何谓‘特务’,但宋忠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强忍住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拖下来暴揍一顿的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