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太太那那声音呼哧带喘,嗓子呼气吸气之间都带着浓重的齁喽声。
抬眼细细一看,老太太那原本富态十足的身子这会儿瘦得几乎都贴了壳子。满头凌乱花白的头发,圆润的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瘦成了尖尖削削的锥子形。紧抿的双唇透着股子不健康的深红色,哭得红肿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副不得个切实答案就绝不罢休的样子。
戴卫国很是无奈地胡撸了一把脸:“妈,孩子不孩子的咱们回头再说,现在最重要是送您去医院!咱们赶紧把身体给养得棒棒的,哪么您要那天上的星星呢,儿子也搭梯子给您够去成不?”
“大哥,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跟妈扯那些个没用的?老太太一病四五天,吃不香睡不着的,难受的时候捂着心口窝儿半天都动不了地方。大夫说她心脏不好又心情抑郁,叫咱们当子女的多顺着老人家的意思。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你总是忙忙忙的。
可下子百忙之中抽出功夫来了,就这么敷衍妈?
星星月亮的满天扯,谁不知道妈现在最惦记的就是看看她那都十二岁了却从来没见过一面的大孙子?!”
再是重男轻女,对于她这个唯一的闺女那也是正经不错的,也没少给她仗腰眼子。
所以说于情于孝,戴卫娟也希望老妈能健健康康、长长久久地活着。
这不,为了让老太太打开心结,心情好了之后病也能自然而然地好转,戴卫娟都难得跟家里最最出息的大哥正面怼上了。
谁叫,明明那救命的良方就在眼前,偏他就横扒拉竖挡着,自己不带老太太回刘家村也不许她们兄妹几个带着去呢?
老实说对于这个打出生就没见过的侄子,戴卫娟真心谈不上啥感情不感情。
只是他的存在能让老妈欢喜,有精神有动力地多活几年,又能给白静那个该死的添堵。光凭这两点,她就无任欢迎他的到来。
此生唯一的儿子,四岁就上一年级、十二岁的年纪已然初三学生一枚。长得跟自己如出一辙,学习一直名列前茅。还懂音乐,擅绘画,有一票各界翘楚真心疼爱当他自家侄子孙子辈儿宠爱着。
这样的儿子,简直就符合了他心中所有对儿子的一切美好期待。
每每看着资料上儿子跟继父感情极佳,最尊敬就是连山那个爸爸的话,戴卫国简直都控制不住满心的酸涩、无奈与嫉妒。
恨不得夤夜坐飞机飞回黑省刘家村认回儿子,向全世界宣告:他,戴卫国才是小恩的爸爸!
可,武立国那老不死的一眼不错地盯着他,随时准备拿了他的错处把他给一撸到底。
他这谨小慎微还来不及,哪儿还敢顶烟儿上跟他对着干?
只一想想被一撸再撸,恨不得从团长到排头兵甚至一脚被踢出部队什么的,他就打心眼里抗拒。当初通过层层选拔,顶着满村人羡慕好容易才穿上的军装,他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想脱下去。
要么说这知子莫若母呢,只戴卫国这眉头一皱,欲言又止满满为难地看着她。戴母就知道,她这孝顺的大儿子怕是不打算让她瞑目了。
果然,长长的沉默过后,他果然又在细细讲诉自己的为难,希望她这个当妈的能体谅他些、支持他些。
戴母心里惨笑:当年家里穷,男人又是个不求上进得过且过的。她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懂事又聪明的大儿子身上,希望他能力争上游、出人头地将来好孝顺父母、提携弟妹,光耀他们戴家的门楣。可现在,她的教育好像太成功了?老头子,咱们这大儿子为了往上爬先丢了媳妇不要儿子。现在,他连我这个老妈都不顾着了,可咋好?
唯一一个孙子还随了人家连姓,叫了连山当爸爸。老头子,我对不起啊!
泪水悄然划过眼眶,一片昏黑中,戴母只听着大儿子、老闺女惊惶到变了调子的呼喊。
很想告诉孩子们她没事儿,不过是老毛病了。缓过这口气儿就好了,没事儿!她呀,还且活着呢!得把姓武的老不死给靠死了,还得大大方方地把大孙子给认回来呢。不听到大孙子欢欢喜喜地叫她奶奶,她真是,死都不瞑目啊。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有半点儿的力气。
现在的她连动动手指,眨眨眼睛的能力都没有。
见老太太泪流满面地一个仰面倒下去,可把戴卫国给吓了够呛。赶紧打横把人给抱起,二话不说地往医院里冲。
边跑他还边嚷着:“妈,妈,妈,你别吓唬儿子!妈,你坚持住。只要你好好的,儿子就不当这个兵了。宁可被一撸到底,儿子也带你回刘家村,咱们去找小恩。去找你大孙子,让他孝顺你,让他叫你奶奶……”
打了两年多的持久战,终于在老太太垂危的身体面前妥协。
可是,这一切都晚了呀!
满心焦灼地在急诊室外等了三个多小时,只等来大夫满脸遗憾地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不,这不是真的!”戴卫国大吼,半点儿不肯相信这个噩耗。
怎么会呢?
这两年来老妈为了让他同意把小恩给认回来可说是招数使尽,装病、装哭、装可怜什么的那都用了几十上百次。
一直都什么问题没有,咋这回就?
不,他不相信!
疯了一般地推开医生,炮仗似的冲进手术室里。
拉开那覆在老妈身上的白布后,只看到她还有些个红肿的眼圈和依然睁着的双眼。可是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