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秦凯愉分明发现,他竟然和父亲一样,都想捂死徐氏。
徐氏死了,丑事被遮住,父子的前途才有啊!
否则……
忽然,也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风。明明天气渐渐热起来,可父子两人俱打了个寒战。
灯影重重下,秦凯愉的手不由自主举了起来,朝着床上毫无知觉的徐氏而去,这个架势,是要捂住徐氏。
“凯愉!”
秦永涛忽然喝出了声。
秦凯愉转头看向阴影里的秦永涛,一声不吭,脸上却是一股残忍之色。
秦永涛迎上秦凯愉的目光,心头也是一战。
这些天,秦凯愉知道徐氏怀孕之后,一直很愤怒。
愤怒秦永涛和徐氏如此大意,如此愚蠢,竟然会在祖母热孝之中做下这样的蠢事。算算时间,当时七七四十九天都没出呢!
他们夫妻恬不知耻顾着欢愉,却没想过子女会跟着遭受怎样的非议,没想过他秦凯愉刚刚有所好转的仕途接着会跌入怎样的低谷。
真是一对自私自利的夫妻!
秦永涛知道儿子的愤怒和郁卒,所以这几天一些事情也没避开他,今晚更是将秦凯愉拉了过来。
这件事,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儿子。
秦永涛的喉结动了动,沉声道:“让我来吧!”
秦凯愉站了片刻,声音嘶哑着道:“好。”
早该如此的。
秦凯愉站到了一边,秦永涛挪到了床前,凝视着一动不动的徐氏。
灯光之下,徐氏的脸色看起来更是苍白到像是纸片。
秦永涛伸出了手,慢慢拉住被子。
这到底是他的发妻,是陪伴了他三十多年的妻子,难道真地要捂死她?
秦永涛的手抖了起来。
“父亲。”
秦凯愉在身后低低出声,眸中的狠厉还在。
秦永涛一狠心,捏住被子头,就要往徐氏脸上拉。
就在此时——
徐氏的双眼忽然睁开。
带着悲愤,带着不甘,带着怨恨。
秦永涛一愣,随即身不由己后退数步。他本来站在脚踏上,这么一后退,脚底一踩空,踉跄了数步才停下,左脚钻心的疼痛,脚崴了。
徐氏瞪着双眼,嘴里发出沉闷的“呜呜呜”声,双眼中既有愤怒又有悲伤。
秦凯愉见状,到底下不去手,回头默然看了秦永涛一眼。
秦永涛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头狂跳,徐氏那一眼,他看懂了:徐氏这是知道自己秦永涛要捂死她呀。
到了这个地步,秦永涛也不敢再凑到床前去,挥了挥手,佝偻着自顾自走了。
秦凯愉站了半晌,才对床上双眼露出畏惧之色的徐氏说:“母亲,你好生养着,我歇息去了。”
徐氏口不能言,只能痛苦地承受着秦永涛在她腹部挤压造成的极度疼痛,以及丈夫和儿子竟然想弄死她的心力交瘁。
她中风了身体不能动弹,嘴里也不能说话,但是却可以感受到疼痛,因为不能说话,听觉好像更加灵敏。
一行清泪顺着徐氏的眼角流了下来,她这些年含辛茹苦都是为了谁呀?
到最后,丈夫和儿子想要她死,菲儿连个面都见不到,芸儿从她禁足开始就对她冷冷淡淡、冷嘲热讽……
到了次日早上,丫鬟们去叫徐氏起床,发现徐氏床上竟然满是鲜血,瞪着一双眼盯着自己,当即吓得大喊大叫。
董氏刚准备过来的,听到叫声立刻加快了步子,进来一看,徐氏瞪着一双眼,躺在满是血污的床上,已经气息奄奄。
秦家又是兵荒马乱,大夫来了,给徐氏诊脉,连连摇头。
秦永涛以为那些血污是因为徐氏肚子里的胎儿没了,松了一口气,却又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一颗心提得老高。
好在这个老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被秦永涛暗示过,也是个人精,只说了一句:“这是补过火了……”
虽然也有人感到奇怪,这不过火了不都是鼻子流血吗?怎么会下身流血?
不过,徐氏中风在前,这几天的确大补特补,好像补过火了也说得过去。
于是,老大夫开了几味药,让徐氏好生调养。
徐氏这一病身体就彻底垮了下去,可是又死不了,躺在床上干瞪着眼睛,嘴里发出古怪的呜咽声。
第二天,秦疏影又来看望徐氏了。
“母亲,七姑奶奶念着你,又来看你了。”
董氏俯身在床前,对徐氏说。
徐氏听到董氏的话,原本有些无神的双眼,立刻瞪得老圆,还充满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恐,惊恐到眼睛睁得太久,酸涩到流出了眼泪。
秦疏影正好到了床前,就轻轻叹息了一声,“大伯母,侄女来看望你都是应该的,大伯母不用这样伤感。从前,侄女病着的时候,都是大伯母照料侄女。侄女投桃报李,当然该好生报答大伯母。”
徐氏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双眼酸涩到眼泪横流,止都止不住。
床前就那么一点的地方,秦疏影凑到跟前,董氏就往后靠了靠。
又为了表示对秦疏影如今身份的看重,董氏转身去指挥丫鬟给秦疏影倒茶。
秦疏影拿出香喷喷的手帕,将徐氏眼角的眼泪轻轻拭掉,又低声加了一句,“也会好生报答莲嫔娘娘。”
徐氏的眼睛几乎要夺眶而出,秦疏影却轻轻地抬起衣袖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像是看到徐氏如今的惨景不忍,声音略高了一点,“大伯母,侄女看到你这样,真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