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妍尸体被冲上来的河滩,人群已经散去,自然之地的主动权又交给了普通的生灵。庞大笨拙、四肢粗短的赤紫色倭河马独自穿过湍急流过泛着白沫的沧水,它们无毛的光滑表皮映着清晨的光,还未到交配的光景,它们形单影只地逡巡着,埋头认真喝着沧水中的澈液,并不知道这里曾断送过一个无辜少女的性命。
顶上戴着高而侧扁的、呈半扇状的角质盔,有着显眼蓝色头颅的高大单垂鹤鸵从灌木蕨草中飞驰而过,相比肥大的倭河马,致潞城本地的猎人更害怕这种鹤鸵,它们有着比匕首还要锋利的爪子,能一把钩出人类的内脏。
鹤鸵碧绿色的鸟蛋,比翡翠还要珍贵,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默默在城墙内叹气。
城主府正厅里,织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哥哥牵扯到这么大的祸事,她也万万想不到。
“秀峥祭修,你应该是明了的,不像我这样的二阶小祭修,所有的高阶祭修,都为了每五年那一个上树入宫成为少使的名额拼的你死我活。
织菼祭修是最有可能的,因为他是史无前例的二十阶祭修。
所以,他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除掉他,别人就多了一分机会。
云灿是巴不得我大哥出事的,这一点是肯定的。秀峥祭修虽不似哥哥那样耀眼,但也要小心。
只不过,六妍妹妹这事,说实话,如果我是云灿,我也会先怀疑大哥。
昨晚,大哥本想去哪个男祭修屋内挤一挤,可这些祭修怕跟大哥进一个屋会有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传言,譬如断袖之类的,就拒绝了他。
大哥看暴雨已经停歇,也就没有勉强,回家里去睡了。
按时间的推算,大哥是遇见过六妍妹妹的。”
“那云灿也不能胡说呀,遇见过六妍姑娘,就等同于凶手?照这么说,那个女侍兰心才是最可疑的吧,织菼能有什么动机杀了六姑娘。”
“你呀。”织萍看着秀峥,平静地说。
“我怎么了?”
“秀峥祭修,你还不明白吗?我大哥最大的动机,在旁人看来,就是你。
云灿说,大哥是嫌六妍妹妹只是一个没有日光耐受能力的普通人,想除掉她娶身为六阶祭修的你。
他把你带到云城,然后让你住他的旧屋,在致潞城城主府不明真相的人看来,这已经很明显了,他是在向六妍妹妹宣战。
六妍妹妹平时好好的,更没有什么仇家,哥哥回来第一天,就先失踪再溺水而死了。”
“这个动机并不成立,祭修的婚事要由他们的恩师做主,祭修本人并无权决定。织菼的喜好并没有什么用处。他们的婚约是日光测会前定的,虽然违背道义,打破约定这种事我个人也非常不齿,但从长远来看,那已经是一纸死书了。
最重要的是,织菼昨日知会我,六姑娘已经同意解除婚约了,从我和她的短暂相处中也能看出来,她很是期待几年后嫁给夏之沅。”
“解除婚约?我怎么不知道,有其他人在场吗?”
“我、织菼和六姑娘是明了的,其它人我就不清楚了。才是昨日里发生的事,我们都还没对别人讲。”
“这就麻烦了,哥哥自证,或你单方面作证,在旁人看来,都没有什么效力。六妍妹妹又这样故去了,婚约已经解除这件事情,怕是没人会相信。”
“一定有办法的,只是事发太突然我们没有想到而已。”秀峥慢慢坐了下来,看来,她们逃过了博玏楼一劫,牺牲了两位少使的前途,还是没能逃过尹薄丕的学生云灿。
“这件事就麻烦秀峥你多上心了,有什么要求,我定当拼竭全力相助。
我要先回家宅中安慰父母亲。至于二妹织锦,我也要通知她撂下商队赶紧回来,希望借助她好友海馥的人脉,能料理一二。”
秀峥点点头,“你先走吧,我去圄里问问织菼,看他有什么想法,认为谁才是真凶。。”
“那就拜托你了。至于真凶,有一些想法我觉得自己必须要说。”
“是什么?”秀峥按耐不住急切,但还是洗耳恭听。
“秀峥,六妍妹妹尸体抬过来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异香。”
“闻到了,我感觉是从城主夫人的身上传来的,所以就没多想,有什么问题吗?”秀峥双眸闪动,好似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微小的亮点。
“不,那应该不是从城主夫人六姨身上传来的,一定是从六妍妹妹尸体上传来的。
我所有在四岁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但我记得有股味道,就是今天那股异香,那香味太特殊,在我记忆中停留了整整十三年。
十三年前,致潞城六城主唯一的儿子,我的表哥六岩的尸体被人从沧水河滩抬到府里时,也有那股味道。
致潞城的习俗,若有男童早夭,要由和他岁数相同数量的女童将棺椁抬一段路。
因此,那陪我一路的异香,我记得牢牢的。
这些年,沧水也因各种各样的事淹死过其他人,大多我因好奇专门亲自查探过,没有相似的异香。”
“那我们去把六岩公子的棺椁挖出来看看有什么猫腻。”秀峥突然站起。
“秀峥,你怎么傻了?六岩葬在海里了。他死的时候只有十一岁,没有参加过日光测会,更不可能成为祭修,当然是被海葬了。”
“六岩的事,织菼给我提过,因为这件悲剧,他才得以被六城主收养。”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