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陈乔山没敢忘经院的事,特意提前赶了过去。
经济学院与亚布力论坛的合作签约仪式在603的学术报告厅举行。
陈乔山已经提前收到消息,严教授届时也会出席,有老爷子在,他可不敢跟一帮官僚和商人混在一起,索性先回家换了一身休闲装,蹬着自行车优哉游哉地赶到经院,他准备下午做一个合格的陪衬,只当是给自己放半天假。
在国内,不管是会议还是仪式,流程其实都差不多。
今天参加的不光有学校的相关领导,还有经院的学生,这差不多就是所谓的义务观众,时间还要一阵,主席台上倒是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不清楚田源与经院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一块牌匾已经被红布盖了起来,陈乔山看了两眼,如果所料不差,那应该就是经院新建的房地产研究中心的招牌,不管今后结果如何,对于经院来说,今天必然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肯定不会让隔壁友系的房地产研究中心专美于前。
进了会场,陈乔山刚朝主席台下扫了一眼,便被严教授逮了个正着,会议还没开始,没奈何,他只得颠颠地凑过去,讪笑道:“老师,您来得够早的。”
“我一个退休的老头,时间宽裕得很,哪像你,忙得很,小五陪我聊天的频率都比你勤。”严教授和一干或被迫或自愿赶过来的经院教授们已经在主席台下就坐,听到老爷子开口就教训徒弟,一帮子学者教授们乐得瞧热闹。
严教授虽然方正,不过平常待人接物很是和善,不管是对老师还是学生,从来都没见他疾言厉色过,唯独对陈乔山,向来没个好声气。
处得久了,陈乔山也已经习惯这种交流方式。
老爷子是典型的面冷心热,而且对他期望值很高,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能遇到这样一位师长,也着实是一桩幸事。
陈乔山识得好歹,见老爷子没个好声气,他只当没看到,先跟周围熟识的教授们逐一打了个招呼。
作为严教授的关门弟子,他跟经济学院很多教授都混了个脸熟,尤其是经研中心,他几乎都成了编外人员,虽然只是个本科生,却比那些在经研中心做苦力的博士和硕士要长气得多,毕竟物依稀为贵,在教授多如狗,博研遍地走的研究中心,本科生可就这么一位。
待都招呼到了,陈乔山这才对着老爷子笑着说道:“老师,经院这回拿这么大一笔赞助,我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吧,您好歹也夸我一嗓子不是?”
见他死皮赖脸地套近乎,严教授也被逗笑了,他拿陈乔山也实在没什么办法。
教了一辈子书,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不过陈乔山绝对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一位。
放眼北大,聪明的大有人在,但陈乔山的眼光和天赋却是绝无仅有的,这才是老爷子最看重的地方。
可惜的是,这样一个良才美玉,心思偏偏不在学术上,老爷子也只能平常多敲打敲打。
“想听好话?还是去找刘伟吧,我一个糟老头子,说话向来不中听。”严教授心情有些沉重。
但凡做学问,都讲一个传承。
在中国经济学界,已经出现两代经济学家的更替,第一代包括顾淮、孙冶方、张培刚以及卓炯,而第二代包括吴敬琏、李股份、董辅礽、马洪等人。
如今第二代已经到了新旧交替的时代,限于研究的方向,严教授这一辈子很难再有突破,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后辈当中。
严教授原本颇看好刘伟,这个大弟子很早便展现出扎实的学术功底,年纪轻轻便位列京城四少之一,他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优势也更大。
可惜的是,自打成名之后,刘伟在学术方面再未有寸进,直到按部就班地接了经院的工作。
陈乔山都能发现的问题,严教授又岂能看不出来,大弟子的心思显然也不在学术上。
同样是京城四少之一,魏杰失之于鲁莽,生生把自己搞成了笑柄,钟朋荣堪不破名利,等于是自废武功,反倒是樊纲,已经隐隐成了第三代的领军人物,后面还有周其仁、林毅夫之流虎视眈眈,自家那位大弟子显然是掉队了。
但凡是人,都会有执念。
自己此生是无望,严教授便把心思寄托在学生身上,眼见着大弟子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严教授岂能甘心,这才找到了陈乔山,可小徒弟也是个不省心的,这还没出师,心思就不在正途上,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严教授越想越是憋屈,亲儿子跑去学劳什子的建筑,他也便忍了,大徒弟好歹接了自己的衣钵,经院是自己一辈子的心血,虽然不甚满意,起码也算是一个交待,唯独这个小徒弟,天赋最是出彩,可偏偏是个爱折腾的。
越想越是生气,眼见着陈乔山正跟附近几个相熟的经院教授插科打诨,严教授皱了皱眉,然后便重重咳嗽了一声。
虎老雄风在,老爷子虽然退了,经院诸人可没敢把这位不当回事,一听有动静,众人便纷纷跑过来拍马屁。
严教授却是不停地长吁短叹,总是念叨着“教徒无方”、“人心不古”之类的,弄得大家是莫名其妙。
陈乔山也觉得稀奇,印象中老爷子可不曾示弱过,他忙问道:“老师,谁惹您不痛快了这是,告诉我,我一准替您出气。”
听到这话,严教授目光怪异地看了陈乔山一眼,又恨恨地在腿上拍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