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一片乌云静悄悄地从上方飘过,遮去了所有的月光。就在此时,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蹑手蹑脚地从客栈的走廊经过,在转过拐角的时候忽然伏低了身子,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此处正好是个绝佳的视觉盲区,只不过极其隐蔽,若不是对客栈布局极为熟悉的人,是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仗着地势的便利,此人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柴房的动静,但不知为何并未近到跟前一探究竟,而是选择在一定距离之外进行蹲点。
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此人似乎有些烦躁,随手抛出手中紧握的小石子。
只见石子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随后准确地砸到了柴房的门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中还是显得那般清晰可闻。
在抛出石子之后,此人迅速屏住了呼吸,瞬间进入到心如止水的状态,与周围的阴影完美地融合为一体,分不出你我。
在声音响起之后,屋内之人似乎有些惊醒,呼吸也有在一刹那间发生了紊乱,但又马上恢复了正常的频率,好似又沉沉睡去了。
感受到屋内之人均匀的呼吸声,此人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依旧极有耐心的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脸上全然没有任何浮躁之色。
四周重新恢复寂静,夜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月光再一次撒了下来,照亮了整片走廊。
说来也奇怪,在乌云散开的那一霎那,拐角处的人影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这里从未有人出现过一样。
微风吹过,只余一块小石头孤零零地躺在门前的平地上,作为唯一的见证人来发挥他残余的价值。
......
翌日清晨,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有点发亮蒙蒙,但小镇的早市却早就开始了。
客栈的柴房隔壁恰好就是一条早市的主干道,可谓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叫卖声,赶车声,嬉闹声,还价声源源不断地从窗户传来,将云飞扬从沉睡中唤醒。
只见他先是动了动脚趾头,随后扭了扭肩膀,这才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才床上爬了起来。
虽说此时天色尚早,但是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准时醒了过来,不过心情却是与以往大不相同。
在崇真派的时候,他从一睁眼就要开始干各种杂活,从担水挑柴到扫地做饭,基本都有它的份,更不用说最近他身上还多了一项喂猪的活儿,基本是从早干到晚,根本没时间歇着,若不是他自小习武,身体强健,早就受不了这个工作强度了。
云飞扬心里清楚,那些看不惯自己的人无法光明正大赶自己走,暗地里却通过这种方式来变相逼迫他主动提出离开。
他心里可是犟得很,也是憋着一口气,颇有种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的劲儿,任凭其他人怎么磋磨自己,都咬着牙忍了下来,就当做是对自己的磨练。
掌门人说的大道理他也是懂的,不就是要经历各种考验才能取得成功吗。
他等得起。
云飞扬虽然性子倔,但是他又不是一根筋的榆木脑袋,明知事不可为还往坑里跳,日益深厚的内力便是他的依仗。
每次感受到体内的内力强上一分,他心中就多了一分的底气,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有最后的退路。
人类是最懂得自欺欺人的动物,云飞扬本人更是个中翘楚。
他表面上认同了青松那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理论,并长期一直进行自我催眠,直到自身看似真的对此深信不疑,但实际上他又不是受虐狂,其内心早就对每日繁重无比的劳作感到异常厌恶,只不过这份厌恶藏得很深罢了,深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他在离开崇真派的那一刻,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
而这份雀跃一直在默默积累着,直到此刻终于爆发了出来。
此时的他连眉眼都带上了笑意,与他在崇真派时装傻充愣用的笑容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是真正发自内心,极有感染力的笑容。
只见他兴致勃勃地趴在窗边,托着下巴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模样,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也不知在做什么白日梦。
就在云飞扬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几声沉闷的敲门声,紧随其后便是掌柜那亲切的声音。
“小兄弟,睡得可好。”
门外,掌柜在敲完门之后,顺手把刚刚从地上捡的石子塞进腰带里,随后若无其事地甩了甩衣袖。
“哎,王掌柜,日安。”听到门外的动静,云飞扬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冲了过去打开了房门,不过在见到王掌柜本人之后,本来想说出口的感激之情就这样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急得他脖子都红了,才勉强做出最基本的问候。
云飞扬本来就嘴笨,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来讨人喜欢,以往他还觉得自己这种性格是刚正不阿,不屑于给别人拍马屁,现在他倒是有些不满为啥自己的嘴这么笨,受了别人的恩惠,连几句讨喜的话都说不出口。
所幸王掌柜一向是个厚道之人,仅仅只是萍水相逢,也愿意给予云飞扬力所能及的帮助,此刻他也是看出了对方的窘迫,问了声好后便自然地走了进去,调侃地说道。
“小兄弟,刚好厨房做多了几个馒头,我吃不完就拿来给你了,你可别嫌弃啊。”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托盘,云飞扬鼻子一酸,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