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瞪一眼安亦池,九月的城外本就寒凉,他突然的动作吓得自己猛地打了个寒战。
安亦池微微一笑,披上木松递过来的大氅,伸手将墨池紧紧的裹在怀里。
他身材本就高大,蜷缩的墨池在他的怀里显得更加娇小。
木松让跟随的属下将马车赶去城南别院,四人三马,在天边最后一丝光亮的照耀下,一路向南奔去。
安亦池的怀抱很温暖宽厚,疲累一天的墨池在颠簸中渐渐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墨池猛然清醒,迅速睁眼坐起来。
一盏烛光微弱的六角高台灯放置在房内的圆桌上,借着灯光,墨池四下一看。
原来她躺在一张软榻上,微微的眩晕感让她明白,这不是在陆地上。
墨池穿好鞋子推开门,只见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门外船头上,一身黑衣的男子已与夜色混为一体。
清亮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如芝兰玉树般挺立的男子,周身似乎泛出淡淡的荧光。
墨池走上前,安亦池转过头,微笑的看着她:“你睡着的时候像只小猪。偶尔还会哼哼两声。”
墨池瞪眼,这画风转的太快,明明是看着如温玉般令人爱慕的男子,说出来的话却太不招人听。
安亦池低头闷笑,他就是喜欢逗她,也喜欢看她嗔怒的样子。
“逗你玩儿,你睡着的时候也是机灵漂亮的小娘子、安安静静的大家闺秀。”
墨池撅了撅小嘴,探头看一眼湍急的流水,问道:“这是哪儿?我们要去哪儿?怎么还需要坐船呢?”
安亦池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墨池转头仔细打量,这是一只长约两三丈的小船,借着月色,只见两岸一边高山耸立,另一边则是广阔的平原。
随着小船前行,眼前的视野渐渐开阔起来,虽看不太真切,墨池也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一片很广阔的水域。
小船慢慢停在水域中央。
“跟我来。”安亦池抬步朝船尾走去,墨池满脸疑惑的跟在他身后。
木梧和木松已候在船尾,看见安亦池,二人躬身行礼。
安亦池拉住墨池的小手,笑着问道:“相信我吗?”
他的眼眸中似有星光闪耀,在这深沉的夜色中格外耀眼。墨池看着他,微微点点头。
“那就走吧,”说完,他抱起墨池,一个跃身跳下船舷。
随即,稳稳落下。安亦池轻轻放下墨池。
墨池紧抿双唇,凤眼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惊讶。
他们站立在水面上,确切的说,仿佛站立在水面上。因为低头便能看到脚底潺潺的流水。
这是一个一人多高、通体透明的箱体。
“这是.....琉璃?”墨池不太确定的问道。
“是,下次我白天带你来,可以看见水底的水草和鱼虾,你一定喜欢。”
安亦池一边回答,一边关上箱门,又封紧门缝间的缝隙。
随着‘咔咔’的声音,墨池抬头,只见木松和木梧正在松开套着琉璃箱子的铁链。
‘扑通’一声沉闷的声响,琉璃箱体带着她二人缓缓的沉下了水底。
墨池手扶箱壁,似乎能够感觉到冰冷的河水,还能看到贴近的小鱼游弋。
安亦池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满脸惊讶的墨池。
下降了片刻,箱体停了下来,然后缓缓移动。
墨池更惊讶,她喃喃道:“琉璃厚重,加上我们两个大活人,竟还能被水流推动着行走吗?”
“傻丫头,你再仔细看看脚底。”安亦池笑道。
墨池低头研究起来,原来箱体底部装着四个滑轮。
水底有两根碗口粗的铁链远远的延伸出去,铁链的另一头似乎固定在不远处更深的水域。
滑轮紧紧的扣着铁链,向下移动。
“这条河叫任河,长安的饮水就是靠这条河供给的,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一片水域叫绿川。是我的家乡,就在终南山北麓。”
墨池抬头,这里竟是他的家乡。
“这片水域应该很美,可惜是晚上,看不清。”
安亦池凝视着琉璃外:
“下次我白天带你来。这儿的确很美,我的祖辈都生活在绿川。
安家一族,历史上出过十七位宰相、三位皇后,历经六朝、盛久不衰。”
墨池点点头:“安大人也是一位忠耿为民的好官,我们宜阳虽离长安有几百里地。
也常常能听到安大人为民请命、在朝堂上为百姓的利益据理力争的事情。”
墨池的话,却没有令安亦池有丝毫欣慰或自豪的神情。
他平静的说道:“祖父有一片赤诚之心,可惜耿直有余、机敏不足,当今天子并不是可以直言纳谏之人。”
墨池凝视着面前的男子:“所以,你做的事情是在为你们安家找一条退路吗?”
安亦池转头看着墨池,微微一笑:“好女孩儿,你真的很聪明。
不过你说的并不是主因。
我们做的事情,只是希望,能够让天下减少战乱,老百姓能真正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墨池抿唇,他说的是‘我们’,‘我们’指的都是谁?
安亦池却没有解释,他接着道:
“若说安家的退路,却不太容易,安氏一族,有忠君爱国的祖训。
所以,祖父明明知道皇上很多时候拿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却仍然抱着身先士卒、死而后已的心,执拗的坚持做他认为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