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的垂花门,只见院子里花红柳绿,一带池水从院子中心横穿而过。
两边是抄手游廊厢房,院内青砖铺地,过了穿堂,便看见一个黑檀木的金丝鸟雀大插屏。
绕过插屏,两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看见他们,便笑着迎上来行了礼,其中一个肤色略黑,但眉目极为出众的丫鬟道:
“三爷好,三奶奶好,四娘子好,少爷好,老夫人念了好几日,今儿总算把三爷一家盼来了。”
柳顺娘微笑着虚扶一下那丫鬟:“倒劳烦姑娘在此候着我们,路上有些耽搁,所以晚到了半日,只怕让母亲久等了。”
一番话说的极为得体,墨池当即对母亲刮目相看。原来直人快语的母亲,也会如此九曲回肠的说话。
众人随着那丫鬟进了正屋,只见临窗大炕上坐着一位五六十岁,两鬓有些斑白的老夫人,她尖脸薄唇,腮骨突起,一副刻薄精明的面相。
墨家四口进了屋,未等拜见老夫人,却见她怔怔的看着墨若璧,稍许,便掩面泣道:
“好一个狠心的孩儿,一走十五年,竟连音讯也没有半句,还以为你非等到老爷子和我都归了天,才知道回这个家啊!”
她身旁立着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忙递上丝帕,又低语安慰。
墨若璧上前两步,拉着柳顺娘跪倒在地上:
“是孩儿不孝,让母亲伤神,如今孩儿回来,定会在父亲榻前扇枕温袭、问安视膳,弥补多年来未在父亲身边尽孝的亏欠。”
墨池跪在父亲身后,心道若不是父亲昨晚对他们细细的讲过了这府里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一见面,她还真是很难听出,她这位继祖母刘氏老夫人话中之话。
老夫人看似心疼抱怨,实是指责父亲弃双亲二老于不顾,现今趁祖父病重才怀着叵测的心思回了家。
老夫人见墨若璧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一时也猜不透他这次回来的真实想法。
老爷子病重,老三离家多年,老爷子却仍一直巴巴的等着他回来继承衣钵。偏偏自己的儿子媳妇又不争气,儿子医技平常倒也罢了。可这许多年来,竟然连孙子也未生下一个。
自打几日前收到了老三的书信,老爷子的病体似乎都康健了三分。
如今,多年来空荡荡的‘渺然居’,不仅要迎回它的主子,还要迎来‘奉御府’第三代唯一的男丁!
老夫人心内郁结,面上却仍是一副祥和之气,她吩咐丫鬟为三爷四口落了座,坐下后又是一番唏嘘短叹。
正说话间,门外丫鬟进来禀报大奶奶带着各院的小姐们过来了。
老夫人便呵呵笑着让人进来。
不一时,只见五六个奶嬷嬷和婆子并四五个丫鬟,簇拥着一位****并四位小娘子进了屋。
只见那****年约三十四五,身量高挑、体态婀娜、朱唇粉面。她头上戴着金丝孔雀绿头钗,挽着飞凤髻;上身穿蝶恋花朱红色水袖,下着翡翠散花飞流裙。
端端的气质出众、美貌逼人。正是老夫人长子、墨若璧大哥韩若为的正房妻室常氏。
常氏进屋后目光飞快的在墨若璧夫妇脸上扫过,眸中闪过微微的异样。
“见过母亲,媳妇带着孩子们来给三叔见礼。”
墨池皱眉,这位大伯母恁无礼,竟无视母亲的存在,只说带晚辈们拜见父亲,却不提母亲。是无意还是有意?
老夫人便让常氏将四位小娘子一一介绍给墨若璧一家。
大娘子韩嘉卉,常氏所生长女。长墨池两岁,四月才过及笄礼,她削尖细腰,身材如母亲一般高挑。鸭蛋脸上一双美目顾盼神飞。
二娘子韩嘉瑜,是大伯父的姨娘程氏所生。长墨池一岁,虽年纪尚幼,身材已是玲珑有致,只是举手投足间带着些怯懦。
三娘子韩嘉音,姨娘程氏所生幺女。与墨池同岁,上个月刚满十三。与其他三位娘子比起来,她面容普通许多,但胜在笑容甜美,让人观之可亲。
墨池排四。
下来便是五娘子韩嘉南,她与墨溪同岁同月,刚刚过了十一岁生辰。
常氏冷眼看墨池,只见她一袭烟紫色衣裙,外套一层透薄洁白的轻纱,听老夫人说这丫头未及十三,看身段却比同龄的三娘子高出半头。
她肤如凝脂、眉如墨黛、齿如含贝、唇如红莓。墨玉般的发丝,挽成一个简单的飞仙髻,一根简单的羊脂玉钗随意的插在发间,很衬她颇有些清冷的气质。
明明是稚龄少女,那双乌黑的凤眼却极深邃,打量人的眼神也通透清冷。
常氏在心中暗暗留心,直道自己莫要小看这位尚未及笄的小娘子。
主子们基本到齐,一时之间偌大的屋子里各种寒暄。
常氏伶牙俐齿,将墨池和墨溪好一番夸奖,夸的墨溪坐立不安,只恨不得出去好好搓一搓满身的鸡皮疹子。
墨池安静的坐在母亲身旁的雕花木椅上,默默观察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韩府的女主子,除去据说生了病的三伯母和一个姨娘,还有大伯父的姨娘程氏,其他便都在这儿了。
常氏自然是巧言令色,心有七窍的内宅心计女子典范。
大娘子心高气傲,看谁都几乎不用正眼,也不像她母亲那样健谈,基本很少说话。
二娘子性子有些却懦,一切看大娘子眼色行事,恐怕是个没甚主意的女子。
三娘子笑意盈盈,始终附和着大伯母和老夫人的话语,态度却不显的卑微讨好,看起来极有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