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之中,三个年轻人各有不同的表情。
郑新闲得慌地斜倚在窗前,对其他两人的谈话漠不关心,仿佛相比起那些破事,窗外的鸟鸣更能让他感兴趣。
李秀娥已经起身,脚踩着澄净的尸,披头散,数秒前,她还在狠命地掐着澄净的脖子,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把仇人的魂魄从九幽地狱拉回来再弄死一遍。然而当她泄完这些日子以来的仇恨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空虚与茫然:大仇报了,还能做什么?
这也是杨轩作为一个朋友所需要关心的问题:“李姑娘,过去的事已经可以放下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秀娥闻言,陷入了沉思:我还能做什么?凭这孱弱的身躯,无能的为人,我做得了什么?
李秀娥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她情绪又开始不稳定,杨轩温和地说道:“别着急,慢慢想,你总有想做的事情吧?”
“我……我没有想做的事情了,仇已经报了。”李秀娥闭上眼,检视自己的内心,良久,回答道,“我早已泯灭了自己的良心,背负了那么多罪孽,对我来说,死了才是最好的吧。”
“……”杨轩没想到她会这么丧,便劝道,“不是这样的……”
郑新看着窗外,平淡地说道:“对你来说确实是这样。”
“郑新。”
郑新不理会杨轩的眼神,继续说道:“背上一堆无力偿还的债务,然后一死了之,古往今来,懦弱无用的人都是这样。”
“……”李秀娥陷入沉默。
“你大可放心地去死,只要你问心无愧。”
“……,你说得对……”李秀娥深深呼吸一口,“我……太轻率了。”
郑新耸耸肩,抱臂看花。
李秀娥收回踩在仇人身上的脚,恭恭敬敬向杨轩鞠了一躬:“云少侠,你的恩情无以为报,就算为了您这份付出,我也该听从你的话活下去。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无论刀山火海,李秀娥都愿意为君粉身碎骨。”
“话说得太重了。”杨轩摸摸后脑勺,对这个鞠躬大礼有点不适应,“只要你能看开,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是。”李秀娥回答道,“我曾经为了复仇,害死了几个无依无靠的老人。这是一笔深重的债,我将用余生来偿还。云少侠不必再为我想不开而担心了。”
“加油吧。”杨轩说道。
虽然逝者已矣,这笔债务或许再没有还尽的一天,但有个活下去的目标,总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杨轩也不忍质疑。
此时郑新已经走到了门边,伸手打开禅房的门。
只见“哎哟哎哟”几声,一群蹲都蹲不稳的光头顺着门开滚进了屋内。
“……”
“……”
场面一时间变得很尴尬。
“哈哈哈,”慧绪愣了数息,抚摸着自己的大光头爽朗地笑起来,试图蒙混过关,“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云飞扬,你猜外面谁来了?”
“师父……你听了多久了……”
……
慧绪及其师兄弟的乱入成功打乱了室内凝重压抑的气氛,也给李秀娥制造了告辞的机会,后者一一向空禅寺的人行礼后,取下脸上的铁面具交给杨轩,说要回去思考接下来的生活,便款款离去。被面具遮掩的面庞上,有四道从耳朵到鼻子的刀疤,那是她罪孽的象征,每次诱骗一个人为炼药郎中试药,她便在自己脸上划一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每次总是自然而然掏出了匕。
虽然觉得她害人之事不妥,但慧绪更多是注意到这人的可怜,报以深深的同情。
李秀娥辞去后,杨轩向住持及空觉详细说明了他们的关系以及击杀澄净的前因后果,花了不少时间,这一段不必赘述。
及说明之后,众皆唏嘘。
唯有空觉反而笑道:“你那时若是明智一点,先拜师北堂家族,学艺有成再过来报仇,就不用蜗在我们这破庙了。”
杨轩无言以对。
慧绪笑道:“这不正说明这小子跟我们有缘吗?”
“师父说得对。”杨轩附和道。
“哈哈哈,慧绪有了徒弟之后变得能说会道多了。”空觉抓了抓头,“就当是这样吧。住持师兄,我跟云飞扬说好了,要为他进行经脉疏通。麻烦你准备个安静点的地方。”
“后院你的禅房还在,就到那里去吧。”
“原来我的房间还在,”空觉笑了笑,“这下我可不能说自己是无根浮萍了。”
“嘿……”慧绪悄悄凑到云飞扬耳边,“空觉师叔武功造诣奇高,你不要忘了把画给他看看。”
……
半个时辰后,山脚。
回望连绵群峰,李秀娥长长吁出一口气。天正蓝,阳光正好,空气中有解脱的味道。
“枷锁解开的滋味如何?”迎面走来的书生在她面前停下,淡淡笑道。虽然戴着冰冷的铁面具,他的笑容却似阳光一般暖意融融。
“你是……”
“三个月前,你曾被追杀到此,摔断了腿,在下刚好路过,替你打了那些人,”颜涛说道,“不知姑娘是否还记得?”
“我记得的,”李秀娥说道,“是你给我指了复仇之路,也让我第一次学会用别人的性命来换取实力。”
颜涛微笑。
“但我不恨你,如果不是这样,我今天连站在这里的理由都没有。”
颜涛继续保持微笑:“可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