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内的桌案之前,邀月宫主与怜星宫主对坐无言,皆是面色清冷的注视着彼此,那原本随侍左右的侍女也是各自退下,与极远处静候移花宫主的吩咐与差遣。
“你为何不躲的远远的……”邀月宫主那面色苍白与冷酷仍是一如往昔,打破了沉默言道:“非要逼我杀了你……”
怜星宫主缓缓的站了起来,那绝代风华的绝世女子却是浮现了讥嘲的笑意,那稚气的笑声也是回荡开来,言道:“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你欺负了我几十年了,这是乏味了吗?”
“邀月!不若让妹妹也掂量掂量,你的《花神七式》究竟有何奥妙……”
这稚气的语调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讥讽,时值怜星宫主《明玉功》破而后立,修为较往日虽未见增长,但精纯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
甚至同为《明玉功》第八重,却是要比邀月宫主的心到意到,意到气到,来的更为玄妙一些……
“怜星,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邀月宫主那脸上浮现玉一般晶莹柔润的光泽,缓缓的起身之际,逼视着怜星宫主一字字的说道:“你想死,我成全你……”
怜星宫主那面颊之上的讥嘲之色依旧明晰,言道:“杀了我,你就会得偿所愿?”
“你莫要忘了,忆妗也是他的女儿!”
杀机自那远胜“星眸”的明亮眼睛中一闪即逝,邀月宫主与怜星宫主四目相对,《明玉功》与周身经脉中犹如江河奔腾不休,那无形的真气已然愈演愈烈,足下皆有寒霜开始浮现,便是那桌案之上的玉盏也浮现了白霜,美酒更是有薄冰开始出现……
“怜星,识趣的人,总会活的久一些……”
邀月宫主随即蓦然转身,竟是毫不设防的将后背置于怜星宫主,那唇角浮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语调冷漠、无情,令人战栗。
可乘之机!
怜星宫主的瞳孔急剧收缩,心知若是当即一掌拍上,必能令邀月重伤吐血,不论是幼时“跛脚”之仇,还是二十年前被逐出移花宫之怨,还是二年前被废了武功之恨,都可以与这一掌中讨回……
罗裙骤然飘飞的更急,双眸之中的杀机更是浓郁,值此千载良机之刻,身形将动之时,怜星宫主竟是缓缓的平息下来,那清冷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昔的神采,笑靥甜美,更胜春花。
“多谢……姐姐……教诲……”
怜星宫主竟是侧身行礼,看似谦卑恭顺,那稚气的语调之中却是流露着揶揄。
是有反常即为妖,怜星宫主本就工于心计,与邀月宫主姐妹多年,无十足把握又怎会轻易出手。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
包文正迟迟未曾将仙家修行法门如实告知,虽不知为何,但其中必定是另有隐情,若是平白无故再起争执,就不是拆了松风阁,砸了孤星殿这么简单了。
竹林之中虽然未曾动手,但也是不欢而散。
移花宫之中的日子是惬意的,也是祥和的,远离了那方光怪陆离的世界,远离了妖魔鬼怪的波谲云诡后,正可谓是“因果竹林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朗月宫内的桌案之前,珍馐美馔自是不言,那窖藏的美酒呈琥珀色,也是醇香至极,对于包文正而言却是乏味之极,一则便因昊儿与妗儿不在身旁,二则是邀月宫主几次三番的探问,已然是搪塞不过了。
“红颜易老,为夫又怎能不知……”包文正举杯与邀月宫主饮胜杯中美酒,言道:“只是,仙法不可轻传世人,如若触犯必遭天谴……”
“轻则削减寿元一夜枯荣,重则雷劫临头化为乌有……”
回想起昔日青丘山中的九天雷劫之威,至今思来仍是不寒而栗,万千道银蛇撕裂长空夭娆迸射,所过之处尽数化为齑粉,便是千载道行又能如何?
焉能与天地之威抗衡?
便是那盖世妖魔黑山老妖,也一样以神通“黄泉鬼门关”苟延残喘而已……
“夫君……”邀月宫主目睹包文正面色黯然,心中也不由升起歉疚之心,抬起柔荑抚摸包文正的手掌,言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只怕百年之后你无人作伴……”
虽说江湖人睚眦必报、快意恩仇,但谁不畏死?谁愿舍弃这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恣意?谁愿百年之后化为一把黄土?
便是移花宫主这等的绝世佳人,武功冠绝天下几无人可并驾齐驱,这等堪称“绝代双骄”的女子,又能如何?
死后香消玉殒,肉身逐渐腐朽,被驱虫糟践,化为一具骸骨与他人又有何异?
“……”
包文正侧目凝望着邀月宫主,那与深情之中的落寞以及黯然,也如涟漪一般与心头泛起,缓缓言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但,即便是逆天而行,也为你延续寿元!”
一言既出,便是心意已决,“乾坤借法”纵令道基裂纹频现,汲取草木精华纵使饮鸩止渴之举,话说到此般地步,却也不能再行搪塞了……
那是为包家绵延了子嗣的女人,那是与移花宫苦侯了三载的女人,那也是昊燃的娘亲……
“如若当真惹来天罚,自此灰飞烟灭,倒不如与你厮守一生,来的更为喜乐……”邀月宫主如今已为人母,已为人妻,故而娇躯斜靠在包文正的肩头,轻叹一声幽幽的说道。
叱咤风云的移花宫主,绝代风华的绝世佳人,终究也是个女子,还是个曾为情所伤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