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14日的港交所交易大堂。
巨大的四面显示屏从吊顶悬空垂挂,如一个倒挂的金字塔底座,上面显示,是依然触目惊心的昨日恒指收盘指数,和一排排惨淡的数字。
与四面显示屏对称的地面位置覆盖红色地毯,有大小两级正方形凸起,空置。
以此为中心,四面延伸,是从内向外,整齐的一排又一排交易席,简单的白色小桌,白色的电脑,电话和传真机。
距离十点钟正式开市还有一些时间,穿着红马甲的交易员们多数都还没有入座。
他们或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着,或端着茶水穿梭在走道间,认识的人互相点头打招呼,但是声音都不大,表情也不多。
这很奇怪,这么多人的交易大堂,按说应该有不少话想要相互讨论的红马甲们,都处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就像是沮丧的人群突然有了期待,但又不确信,生怕自己太热情,太大声,太吵闹,就会把可能到来的某些东西吓跑了似的。
“其实今天来的人比这一年哪天都多。”
喝了一口水,随手整理着桌面的东西,等待开市,老奔突然抬头,感慨了一句。
老奔今年快五十岁了,红马甲上的编号数字0168。人是大陆来的,不过来得很早,也很幸运,很早就进了交易所当交易员。
其实老奔不姓奔,最初,也没人这么叫他。因为以前他喜欢在开市前牵着儿子到交易所的红毯上玩,儿子叫小奔,很讨人喜欢,大家就慢慢开始习惯叫他,小奔他爹。
后来,小奔长大了,也许因为耳濡目染的关系,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名颇有些名气的基金经理,总之比当爹的更出息……而他也老了,大家就渐渐开始改口,叫他老奔。
这一叫,就是许多年。
许多年来,老奔从未像今年这样灰心失望,就如同他们父子俩曾经令人羡慕的这个行业和职业,如今竟然时不时被邻里亲友投来同情的目光……
就好像他们随时要失业一样。
这大堂内至少90的红马甲都是盼升的,这样他们才有事做,有钱赚,老奔也一样。
可是这一年,他们看到的,只有无止尽的跌。从16000,跌到6600。每次难得的利好,最后都成空,人们渐渐失落,绝望,最近两个月,老奔甚至每天都能看到不少被空置的交易席。
“今天,是满的。”他又说了一句。
“是啊,满的,都来了。”旁边相熟的红马甲老宋接了一句,笑一下,又收敛,说:“不过反而特别安静,都不怎么吭声,也不议论,对吧?”
“是啊,这么大的利好,都看报了,都等着呢。”老奔顿了顿,略微尴尬说:“其实我昨晚都有点儿睡不着觉。”
老交易员了,按说不该这样。
“嘿,说起来,谁不是啊?“老宋说:“都偷偷振奋,盼着能成真呢,可是想想,又觉得假,怕信了失望,仰头去等了,等到是空的……”
老宋把这一天早晨气氛古怪的原因给解释清楚了,实是这一年期待过太多次……
“笃、笃、笃……”
高跟鞋进门后落在红地毯上,脚步声消失,人出现在视线中。
几乎整个交易大堂在几秒钟内全都安静下来,人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整齐一致地朝门口看去……
那是一个女人,很漂亮,淡妆,红唇,不苟言笑的样子。
高档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红马甲,袖子卷起到小臂,短发整齐理在耳后,垂落肩头,女式西裤笔挺,干练利落。
“真的来了。”
“嗯。”
“没错,就是她……”
“神剑资本的曲沫。”
这一刻没人有心思去感慨登峰郑总的老婆有多漂亮,气质有多好,人们看到的,是行走的美金,和很可能将会跳涨的数字。
曲沫的身后,跟着至少十名穿着红马甲的年轻交易员。
继昨日发布会宣布入场港股,正面迎击索罗斯之后,神剑资本的人,依约,第一次真正出现在了港交所交易大堂。
且,是这个架势。
不少人都默默握了握拳,开始忙碌准备起来。然后他们发现,其实该准备的,早都已经准备好了。
目光不由自主再次投向那个女人和她身后那些红马甲。他们到了一排交易席前,跟位置上的红马甲们交流了几句,把人替换下来。
不是贵宾室,是就这里,大堂……第一排。神剑资本的初战,呈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莫名的振奋感,沙场感,好像要上阵的感觉,让在场每个人,都有些热血沸腾。
老奔连忙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其他人也都一样。但是他们反馈后接到的指令,多数,都只是先观望……这让人有点失望,但是,又无可厚非。
一年了,一次又一次,谁不怕啊?!对面是索罗斯,是游资集团,谁不怕啊?!所以,哪怕是神剑入场,也没有谁,还敢埋头跟进!
“好像……”一旁,同样刚挂上电话的老宋保持着挂断电话的姿势,一边思索,一边嘀咕了一声,然后抬头,转向老奔,说:“好像还差点什么,我觉得……老奔你感觉呢?”
老奔想了想,点头。
“差什么呢?”老宋一时想不出来,小声念叨着。
“是不是因为江澈没来啊?”前排一名年轻的交易员转过头,紧张笑着接茬,说:“大老板没来……”
“大老板今天不来也正常。”另一个说,“这才哪到哪啊?第一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