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江澈并没有想过有天在盛海市区拥有一栋自己的房子,是一栋,而不是一套。
当然这在1994年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孔德成尽心竭力找到的地基位于凤阳路石门二路东望一片区域,而糟糕的是,江澈完全不知道这一块后来会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拆迁。
等等,这旁边一块,不会有张大千住过的巷弄吧?
想到老盛海的旧时弄堂,江澈第一时间浮现的画面并不是古朴怀旧的美好,而是大妈们清早集体拎着马桶倒夜香的画面。
盛海人素来是爱攀比的,据说就是马桶,都要比个谁家的漂亮。
大妈拎着马桶蜂拥而来……坐在圆头公交车上的江澈一时有些恍神,“要不咱们还是多盖两层吧,这样将来如果没拆迁,一间间地租出去也足够养老了。”
林俞静扭头茫然地看他一眼。
作为一个建筑系的学生,正在计划的又是一套偏“理想主义”的房子,她一时很难把情绪投入到楼层、拆迁、租出去这些词汇里。
“对哦,我很有钱。”
江澈想到这的时候,公交车拐了弯,不算宽阔的街道,上方有凌乱交织的电线,两旁有完整的和正在拆建的老房子。
“下车了。”林俞静扯了扯江澈的袖子,推他起来。
两人跟在一个一口地道盛海话的矮个奶奶身后下了车。
“她在嘀咕什么?”江澈小声问。
“抱怨呢,说现在盛海的外地人真是越来越多了。”林俞静偷笑着,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江澈。
“哦。”江澈笑一下。
下车的位置支了一把太阳伞,有人把冰过的汽水摆在桌上卖,一边是排好的半桌面,另一边**子摞在大贴脸盆里。
桌子底下有盛空**子的框。
卖汽水的年轻人低头坐那一副谁都不爱搭理的样子,而他身边大块头的录音机里正大声放着一首歌,张楚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张楚哦,原来这歌已经出来了……他们这群人那场总结性的红演唱会,好像就今年了吧,是几月来着?”江澈突然想到,“得去看看啊,去看窦唯老仙儿正年轻的样子,中山装小平头眉清目秀,面朝台下包括四大天王在内的无数港城观众,掏出一把笛子。”
所以,其实还是有蛮多事情可以让这重生的一世除了赚钱之外,变得有些许不一样的,哪怕都不是什么大事。
“你喝汽水吗?”林俞静问。
“我不渴,你呢?”
“我也不渴,我带了开水……那走,这边。”
林俞静说话间走前一步,领着江澈朝一处正在拆建的房子走去,这地方她之前已经来看过几次了,江澈才是第一次来。
“就是这个房子啊?”江澈看着面前一栋停着黄色工程车,已经拆了一半的房子说。
“不是,得往里呢,咱的在里边。”林俞静拉了江澈一把。
两个人沿着巷子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幢已经老旧而且残魄不堪的房子前,林俞静说:“喏,就是这里了。”
这房子!它得是什么年代的了啊?那墙上的砖都没了好多了。江澈看了看,说:“怎么孔德成没有安排人来拆吗?他这么疏忽?”
“不是啊,孔经理早安排了,是我让他们别着急,等我先自己拆一遍的。”林俞静说。
“你自己,拆什么?”
“喏,就这些窗户,还一些屋里的东西……”林俞静指了指墙上的木质老窗,说:“这些都是很老的东西了,我想拆下来收藏保存。”
说着话,她小跑过去,开门从房子里抱了几件小锤子之类的东西出来,放地上,跟着又跑一趟,抱出来两顶黄色的安全帽。
然后戴帽撸袖子就准备上了。
瞧她这皮肤白皙,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又是安全帽,又是凿子铁锤的……画面实在感人。
差点忘了,林姑娘的专业本身,其实应该就是有这属性的。
“怎么愣那儿了?江澈,江澈……你就不帮忙吗?”林俞静扭头说:“不是你自己电话里说的要来盛海跟我拆房吗?”
拆房……原来,我千里迢迢来盛海拆房来了?江澈心里苦:明明,我说的就是开房。虽然玩笑的成分大概一半。
所以,是越江人普通话真的这么不标准吗?还是她故意的?
“我是说开房。”江澈不要脸了说。
“嗯,快点,这儿高,我够不着。”林俞静递工具说。
“……”
行吧,拆房就拆房吧,江澈带了安全帽,接过来工具,在林工的调配指挥下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
本来啪啪啪,变成了喀喀喀。
本来一锤子就能解决的就窗户,因为要尽量完整保存,反而特别难操作,需要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抠出来。
“轻点,哎呀,你轻点啊。”
“嗯,现在可以重一点了。”
“累了吧,换我上去,我来一会儿。”
林工既要求高,很罗嗦,又很体谅员工。
江澈能怎么办呢?
终于,又一扇老木窗的一边完整脱离了出来,伴随着木窗整体被缓缓撇出来,“刷啦啦啦……叮,当啷,啷。”
有东西掉下来,落地发响。
如果江澈没看错的话,那是银元,刚叠好的样子,一摞跟窗户平齐高,现在掉地儿了也是满满一片,少说上百个。
这不会是破四旧的时候藏的吧?还是更早?藏得真牛逼。
“银元。”林俞静带着手套呢,说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