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是郭圣通大舅母——真定王后李昭宁的生辰。
用过早膳后,郭圣通便同母亲和弟弟一起出发往真定王宫去。
整肃威严的兵卒仪仗后紧跟着数十辆驷马高车,浩浩荡荡地驶过丈余见方的黑英石地面。
郭氏本就是中山郡中的名门望族,再加上刘旻天家翁主的尊贵身份,出行自然是声势非凡。
郭圣通轻轻地推开车窗,微寒的春风一下便灌进车厢里,清冽湿润的空气叫人浑身一振。
澄清高远的天穹上,白云片片,纯白干净地像没融尽的雪层。
半空中传来云雀婉转甜美的歌声,绿油油的新生嫩芽在树梢上迎着太阳反着亮光,叫人有些睁不开眼。
春的盎然生机,一点点地在空气中晕染开去。
到东街时,郭圣通甚至见到几树打满了花苞的梨树和桃树。
她的心情不由明媚起来,唇角微微翘起。
正想在枝间仔细寻寻有没有先开的花朵,常夏却终于忍不住拿郭圣通风寒才好不宜受风来劝她关窗。
她语气恭谨,神色甚至还有些忐忑。
郭圣通自难免有些骄纵,想叫她听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要她不说就这么忍着,常夏又实在难受。
郭圣通楞了一下,旋即却是乖顺地合上了窗,笑着道:“常夏说的是。”
常夏和羽年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有些不可置信,女公子这次竟然这般听话。
前次风寒不就是因为闹着要在风荷亭中钓鱼才落水的吗?
当时她们也是劝了又劝,半点用都没有,只得小心服侍着。
但女公子却恼了她们,嫌她们啰嗦,叫她们退出去。
然后也不知怎地,女公子就落了水。
翁主之后虽然没责罚她们俩,但她们在见着女公子烧的人事不省时,心下到底忍不住自责:要是她们不由着女公子胡闹,哪能落水呢?
女公子虽是她们的主人,却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哪能一味地由着她的性子。
这次两人便做好了绝不妥协的准备,谁料女公子却一下就应了。
羽年和常夏相视而笑,心下都忍不住想,天可怜见,女公子病了这一场,似乎真懂事了不少。
郭圣通自是不知道两个贴身侍女的心思,她的思绪渐渐飘到了今天的寿宴上。
今天的寿宴上倘若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有关于母亲改嫁的事,才能证明她所思所想并不是烧坏了脑子,而是她真拥有了先知能力。
但是能是什么事呢?
是像往常一般亲戚们聚到了一块后,便开始劝说母亲?
还是已经有了好几个人选叫母亲挑?
对于母亲改嫁,郭圣通从感情上来说不是不抵触。
她已经没了父亲,不想再失去母亲。
但就如大舅母所说,她和弟弟终究都会离开母亲,他们都陪不了母亲一生。
母亲还年轻的很,没得把这大好韶光白白浪费。
何况母亲又是软和温柔的性子,多半也架不住外家天长地久的劝说。
郭圣通心底不管愿不愿意,到底还是做好了接受继父的心理准备。
只是每每想到这个,郭圣通都有些想哭。
倘若父亲在,该多好。
她心下黯然下来,一路沉默地坐到了下车时。
母亲见她有些闷闷不乐,以为她嫌寿宴无趣,还小声哄她:“坐了席你便玩去。”
弟弟也挣脱母亲的手跑过来,鬼精灵地道:“阿姊,今天是大舅母生辰,忍一忍。”
郭圣通无奈地失笑,牵住弟弟的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行,连你这个小皮猴都知道教训姊姊了。”
母子三人刚走到正殿喜安殿,就见大舅母——真定王后听了信亲自带着侍女家人子迎上来。
大舅母身着绛紫色的绕襟深衣,高贵典雅,仪态大方。
母亲很有些意外,忙叫郭圣通同郭况见礼,又道:“大嫂,我惯常家来的,有什么好特意迎的?何况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好生玩乐一天才是正理,还忙什么?”
大舅母拍着母亲的手笑道:“哪是迎你?是迎我这一对粉雕玉琢的外甥呢。”
大舅母同母亲姑嫂关系向来融洽,说话间更是透着亲厚自在。
玩笑过后,大舅母便微微正色向母亲解释道:“今天我还真是什么都不管,由着底下人折腾去,清闲的很。特意叫人守着门口盼你们来家,正因为咱们亲厚,才更要迎呢。”
又一脸关切地问郭圣通道:“桐儿,康健了否?”
见郭圣通轻轻点头,大舅母方才舒了一口气连声道“那就好”。
显然是郭圣通前段时间的怪烧叫他们也忧心不已,郭圣通心下感动不已。
大舅母又逗了逗郭况,一行人便由正殿一路逶迤行向摆宴的碧玉轩去。
走着走着,大舅母同母亲便自然而然地说着家常闲话走到了前头。
郭圣通同弟弟走在后头,听着母亲和大舅母从大舅说到表哥刘得又说到二舅,时间久了不免有些无趣,便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真定王宫占地千顷,规模宏大。
重重宫阙、曲廊亭榭,全都是玉雕宫门,黄金为饰,木兰雕椽,文杏为梁,豪华壮丽,处处都透着王室气派。
郭圣通虽是自幼惯常来往的,也不是处处都看遍了,但今日心下到底存着事,看了一会风景到底又把目光转回到前方的母亲和大舅母身上。
她总有一种感觉,今天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