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消散时,于乐已经坐在了池塘边上。
老爹两手各提了一只鸭子,正踩着冰面上岸,猛然看见于乐就有些奇怪,“咦,你啥时候来的?”
“爹!”于乐喊得足够煽情,眼圈都泛红了。
“哎,这傻小子!就跟多久没见爹了似的。”老爹有点莫名其妙的。
确实是出了趟远门啊,上穷碧落下黄泉,这都没处说理去……
于乐赶紧站了起来,露出一脸的傻笑,“刚过来,嘿嘿,看爹逮鸭子很辛苦。”
老爹当然不疑有它,有些絮絮叨叨地说道,“逮鸭子还不是个顺手的事儿?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来过,把咱家马扎子给坐塌了。”
于乐往旁边看去,果然有一堆马扎子残骸,貌似老爹给收拾了一下。
从地上的痕迹上看,于乐仍坐在离开人世时,呸呸,离开人间时,呸呸,离开人间界时的位置上。
这祥云还是点对点精准传送的呢。
“是啊是啊,好像给咱赔了个新的?”于乐指着地上的马扎子。
月老太太做事真讲究!
“比原来那个还好些呢!也没必要这样吧,不就个马扎子吗?”老爹随便看了一眼,又急匆匆地抓鸭子去了。
天空不蓝不灰的,空气不清不浊的,穷乡僻壤烂鱼塘,可这是我的家啊,有我的爹娘!
于乐恍若隔世。
先陪着月老太太一通神聊,又在地府干了一件大事,怎么着也得三四个小时吧?
但从太阳偏西的程度看,好像并未过去多久?
于乐掏出手机看了看,还不到下午三点钟。
何时驾云的就不太清楚。但从家里离开时,早已吃过了午饭,又敲了一阵子核桃,差不多两点左右吧。
然后走到池塘边,坐在马扎子上发呆……
时间不太对头的说,于乐打了个冷战,看来还得缓一阵儿。
“爹你现在抓鸭子干嘛?”见老爹又返回,于乐赶紧收拾起了情绪,露出傻笑。
“山下的‘山野小店’明天开业,让送几只鸭子下去。”老爹把鸭子腿拿草绳捆了,倒挂在扁担上,一头三只共六只。
“爹,我去送吧,那地儿我知道。”于乐去跟老爹抢扁担。
“别别!路不好走,鸭子又脏!”老爹不肯答应,“再说了,你是大学生,哪能干这活儿呢,让人看见也不体面!”
于乐虽然是个山里娃,却也是娇生惯养的,打小就没干过农活。
“爹,我长大了,劳动最光荣!”于乐挑起扁担就跑。
“哎哎!你慢着点儿,看着路!”老爹直起了腰,满脸都是欣慰。
我娃真是长大了啊,大学生!
大学生于乐步履稳健地行走在陡峭的山路上。
山路埋在枯草中。
枯草中有只野兔探出头来,又机警地跑掉了。
惊得一群麻雀轰然飞起,又轰然落下。
远处有乌鸦鸹鸹地叫。
皂户屯位于藏马山的半山腰上,牛爬得,驴爬得,拖拉机爬不得。
往下走两公里左右,就到了瓦屋屯。从瓦屋屯往下,山路就没那么陡了,也变宽了些,拖拉机可以缓慢地通行。
再往下走两公里左右,就到了卧龙屯。卧龙屯已经算是山脚下的平地村了。
从卧龙屯再往东走一公里左右,有一条繁忙的国道。
山野小店,就开在国道边上。
挺大的一个院落,早先是一所联中来着,于乐还在这儿上过学,铁栅栏门好像还是当年的。
此时,铁栅栏门上头和两侧,都喷绘了大红大绿的广告,就像一副对联。
上联是“免费停车”,下联是“充气加水”,横批“山野小店欢迎您”。
于乐挑着扁担进了院门,五公里山路也走得全身是汗。
不知道这六只鸭子值多少钱,老爹又能挣多少钱,貌似真的很辛苦。
咦,好像有人在逮麻雀?
院子中间的水泥地上,倒扣着一个大筛子,拿小木棍支起了一端,小木棍上连着长长的细绳子。
这个场景于乐就太熟悉了。
筛子周边撒些麦粒,筛子底下撒更多。待麻雀钻进去时,就猛一扯绳子。
“嘭!”
扣住鸟……
逮麻雀很寻常,逮麻雀的人却是不寻常。
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青春少女。
十多米远的距离上,正适合远观纯欣赏。
那美女穿了一件米黄色偏赭色的长外套,把筛子支好后,就猫了腰一溜烟儿地跑,动作轻盈灵活,甚至有一种弹跳感。
她跑到了一堆木柴的后面,手里抓着绳子头,静候猎物入彀。
或者是太过专注吧,她的身体略向前倾,长发披了下来,还有一截白围巾。
那里早藏了七八个小娃娃,有男有女,小的五六岁,大的十岁出头,都伸长了脖子盯着筛子,唧唧喳喳地说笑。
那美女拢了拢长发,拿手指比向嘴唇,顿时就鸦雀无声。
果然有十余只麻雀飞了过去,蹦蹦哒哒地捡食吃,离着筛子越来越近……
夕阳西下,满院子金光,有活泼泼的暖意。
就像是一副油画。
于乐甚至给这幅油画起了个名字。
罗雀的少女。
背景是年久失修的教室,门窗上的绿漆多有斑驳。
更远处青山隐隐,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
于乐挑着扁担站在院门处,不敢打扰了这份静谧和温馨,以及优美。
“嘎嘎嘎!”
鸭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
被倒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