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无题·其二》李商隐
这本手札应该是妈妈去世前一年左右写的,为什么会在奶奶那里,燕少菲非常疑惑,她整理妈妈的遗物时,根本没有看到这些笔记。或许那时候妈妈写字已经比较困难,字迹失了往日的灵秀和飘逸,写的断断续续,似乎一直陷在回忆里,也或许有一种回忆的快乐,夹杂在病痛中。
近来身体痛的厉害,越发想念以前的日子,与云浩初识的情景,似乎就在昨日,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和执着,把云浩缠得毫无招架之力,连云清都大呼吃不消。又到了秋高气爽的日子,不知道今年山上的红叶如何,也好久不和云清联系,她那么忙,全部的心血扑在事业上,真是羡慕她的活力。如果不是那年她兴之所至集结一大批人去爬山,我可能就不会那么早遇到云浩,也不会那么厚着脸皮去追云浩。如果是那样,该有多好。
记得以前读《红楼梦》,贾宝玉初遇林黛玉时说:“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还不止一次嘲笑,觉得一定是傻宝玉的搭讪之语,可是没想到这样愚蠢的一幕,竟然被自己硬生生的搬到云浩面前,一眼见到他长身玉立在那株枫树下,自己竟真的傻乎乎跑上前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或许,那一刻,我已经不是我。云浩的怔愣,云浩的忍俊不禁,到今天,我似乎还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抖啊抖的情景。
实在忍不住不见云浩,昨天,偷偷跑到他公司外面,远远看了他一眼,云浩竟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岁月增添的一些成熟外,他好像还是当年站在枫树下的那个他,一直在我心里,云浩,我今生的爱人,希望没有我的余生里,你幸福的生活着,哪怕忘记我。
云清一直不谅解我和云浩离婚的事情,她没法理解我的做法,我也没办法让她明白,我这一生,是没办法陪着云浩了,最近觉得精神实在太差,能撑多久,也未可知。我那么爱云浩,怎么舍得让他看着我痛苦而毫无办法,我那么爱云浩,怎么舍得让他眼睁睁看着我离世而痛不欲生。我早早斩断情缘,让他在年轻的岁月里享受生活,而不是陪着我耗掉大半美好的日子,我宁愿一个人承担病痛,一个人承担相思,也舍不得我的云浩,有一点点的痛,这就是我爱云浩的方式。云清,我最亲爱的朋友,我最心爱的小姑,我也很在意你,我也希望你能少做点工作,多陪陪你的爱人和孩子,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人,我会用尽我的力气,陪伴我的云浩,陪伴我的阿堕。可是,我如今远离他们,也只是希望能在他们的生命里少留些痕迹,这样他们就会少一些痛苦。
燕少菲愣愣的看着妈妈的笔记,她以为妈妈当年执意要和爸爸离婚,是因为余叔叔,她以为妈妈不爱爸爸,却没想到,原来妈妈是这样爱着爸爸,爱着自己。燕少菲一时都没办法思索,她思维有点停滞,脑中一片空白,许久之后,她才翻了一页,继续看着。
今天到学校去看了看云浩的儿子,和云浩长得不太像,可能更像他的母亲一些。孩子很活泼,很聪敏,看来被父母教的很好。没想到子谦的儿子也在这里上学,他是个很好的父亲,也是个很好的朋友。病着的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也撑不了这么久,阿堕对他可能有些误会,每次见了子谦,总是有点冷冰冰的,我又不能多说什么,对子谦感到非常抱歉。和子谦自幼相识至今,将近四十年的友情,已经似亲人般。父母相继过世,都是子谦帮忙操持,幸亏子谦爱人大度,能够理解我们的友情,否则,我更是愧对子谦。如果没有遇到云浩,也许当初我也会和子谦成为相敬如宾的夫妻,可是这世上最奇怪的就是姻缘,遇到云浩,我把人生挥霍的那样无度,或许,我这短暂的人生,就是为了和云浩的这一段相遇。
身体太容易疲累,代理做账的六家公司,想要辞掉一两家,然而,最近止痛药用量太过频繁,有点入不敷出,这样熬着日子,又不想别人知道,人前装得坚强,回家躺在床上,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世间,可是为了我的阿堕,我不能以让她伤心的方式离开,虽然痛苦,可是我依然愿意依循生命的规律,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燕少菲的眼泪顺着脸庞缓缓流下,妈妈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在她面前始终是一副很淡然,很轻松的样子,每次从医院回家,都不愿意她跟着。离开前的一个月,还在做着六家公司的财务账目,她没想到,妈妈是用这样的方式守护着她,她也没想到余子谦叔叔竟是这样至情至性的一个男人。燕少菲看不下去,合上笔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妈妈匆促短暂的人生,遇到了她喜欢的人,遇到了喜欢她的人,应该是无悔的吧。
燕少菲就那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夜里被冻醒的时候,身上有点乏力,她起身烧了点热水喝了,一时睡不着,索性把妈妈的笔记从箱子里拿出来打包,装在行李箱中,她上网订了一张前往云海的机票,把这幢房子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