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殊使了眼色让小厮去了门外看着,方才语重心长说道:“咱们家如今是与虎谋皮,怎能不多多培养势力?”见姜宴几仍不上心,指尖沾了杯中酒在桌上画了地图,姜宴殊指着每个州郡徐徐道:
“除了肃州、文州来的百来个举子祖父要重点拉拢,晋州、澧州乡试的解元是死读的榆木,可以不谈,梧州、资州倒是有几个值得笼络的,九原与锡州有着两大书院,这两州解元、举子定是要多多拉拢,其余几州安抚使与咱家交好,选出来的解元定也是知情明理的,咱们只需等着他们过几日来找,最棘手的是这朔方和营州,一个是祁将军故里一个是他的旧友杜将军所在,这两州出来的举子必然不屑与咱家相交,祖父的意思是不为我们所用便除之,而我想着将有真才实学的挑出来,一一去做个尝试,不然尽留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也不是大雍的福气。”
姜宴殊分析的头头是道,一旦讲起朝政姜宴殊便似换了个人般专注严肃得很,姜宴几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敢多问,怕姜宴殊再长篇大论为他讲解一番,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拂了兄长雅兴,心下惴惴,硬着头皮道:
“朔方与宿州直接安排了咱们家的人去不就好了?”
“你这厮也是蠢,若是安排了人便能得了民心,祖父还焦急个什么!”姜宴殊被姜宴几气乐了,继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既是这水,我们若能将朔方与宿州的优秀举子为己所用,再派到当地,岂不比直接调派京官去要更得民心?”
“是这么个道理!”姜宴几一脸崇拜地望着姜宴殊,想着兄长说这么多必然口干舌燥,忙起身在一空杯中斟满了酒递给姜宴殊,把姜宴殊戳了手指的酒杯放在了一旁,想起一事,便笑吟吟再问道:
“哥,你觉得今日那个书生如何?”
姜宴殊未加思索便回道:“有趣之人。”
“嗯,那弟弟帮你留意着此人?”姜宴几笑意更深,眼角都笑出了褶子,看看,他都没详细说是哪个书生呢!看来兄长还真是上了心了。
“如此,也好,你小心着点,别冲撞了人家。”姜宴殊想着这举子日后若能高中,如此妙人交个酒友也好,便允了,复又想起姜宴几惯是待人随着性子胡来的,遂多嘱咐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姜宴几愈发肯定了他兄长这特殊的嗜好,长这么大常常是兄长为他料理善后,他却没能为他做些什么,这回儿可算有了用武之地,姜宴几也是食不知味的与姜宴殊结束了晚膳,一回府里就派今日见过那书生容貌的三个小厮去寻了。
而姜宴殊并未回府,随意四处逛着脚步不知不觉迈到了沈府门前,长长叹了口气,徒增了一抹伤感,想到在自西域回来的路上为他挡箭而亡的沈秦庭,手便叩上了门环,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日里去为沈兄吊唁时受的那顿拳脚,有些戚戚,门环似有千斤重,他知若换了是他的亲人出了事,也会如此愤怒吧,沈府那位小娘子因是恨毁了自己,才以那薄弱的身手找他泄愤,他都承受了下来,只因为他姜家真的有愧于沈秦庭啊。
手慢慢缩了回来,姜宴殊有些萧索地离开了沈府大门,祖父做事总是太过狠厉,这次的会试,他能保几个便保几个吧,完成沈兄的夙愿。
回说祁采采与花坞萍汀离开了灵山客,街上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自街头人流自觉分作两股,中间辟开了一条大道。
几十波斯士兵开道,波斯乐师奏着箜篌,扭动着细腰的波斯舞姬漫天撒着鲜花,队伍中心是两头大象拉着高车前有一大宛马引路,车身雕刻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车顶垂坠着轻纱,有一拳大的鹰身人面的金像矗立,车辇中坐着一个雄壮的男子,两侧跪坐着胁侍。
队伍虽是缓行,可坐着使者的车辇在纱幔遮挡下根本看不清里面人的面貌,车辇不一会儿就驶离了这条街道,围观的人有些怅惘,但总归是见着了波斯人的相貌,也不枉此行,于是三两成群讨论起这波斯人与前朝记载大致相同,红发亦或金发,五官也异于雍人,甚是稀奇。
花坞可算见着了心心念念的波斯人,雀跃不已,自城东一直说到城南进了家门仍不消停,萍汀将食盒的菜回灶上热好三人草草吃罢,花坞还兴致勃勃地说着那波斯舞姬的美貌,萍汀便揽着她送去了隔壁婶子家继续说。
几近亥时,花坞和萍汀一个时辰前回来三人一道练了会拳法,这会儿伺候着主子梳洗罢了歇下,也就去了偏房休息,许是今儿转悠累了,不大会偏房就没了动静。
祁采采附耳去听,再三确定后自床背面掏出个包袱将里面的夜行衣换上,在窗口又张望了一番,一跃而出,院里的大黄狗看见有个黑影窜出,到嘴边的吠声被一块大肉堵了回去。
做起这爬墙跃瓦的营生,祁采采可谓轻车熟路,半盏茶功夫就到了靠近城东的祁胜家。
祁胜家三进小院只剩一间屋还亮着灯,一目了然,祁采采飞身便落在了那间屋前,屋门突然打开,祁胜黑着脸站在门口。
“剩儿,你要吓死小爷啊!童植没教你待客之道啊。”
祁采采说着便往祁胜身边走去,却被祁胜的剑尖抵在了三尺开外。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知晓这么多?”祁胜的剑锋更犀利,咄咄问道。
默了默,祁采采讲起了前尘旧事,关于还是流民的剩儿与她的相遇,关于那个猪狗不如的榆县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