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青云巷路家三姑娘路子昕的及笄礼正式开始了。
而在大関国土西北之地的甘肃,韩均批完手上最后一份公文,往椅子后头靠了靠。
这一个多月,他基本已经摸清了甘肃形势,幸而新任巡抚程直与他大多数政见都一致,二人相互辅佐,各项事务都上手极快。
虽然他是辅官,但却有着直达天听的权限,程直自然知道自己来甘肃的使命,二人齐心协力,已将乱了半年之久的甘肃地界治理的井井有条。
赵居为回京前,曾秘密与韩均见过一面,将草原各族的形势告知韩均。
那木杆虽然因为内乱实力大减,但依拉赫的舅舅却是个厉害人物,短短时间收服了一些分散的小部落不说,还与周边几个部族结成联盟,恐怕只要再过两年,就能控制大多数草原部族。
但这是在大関完全不干预,任由他壮大的前提之下。
赵居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在庆华帝心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木杆秘密联合的事情,必然会向庆华帝进言。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利诱之,分化他们。只要庆华帝还不至于病的昏庸,就一定会同意赵居为的做法。
韩均重生而来,要做的第一桩事便是彻底压制那木杆,不让他们对大関有可乘之机。
所以赵居为提到此事时,他立即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倒与赵居为不谋而合。
“甘肃情形如何?”赵居为问道。
韩均回想起自己的话,“文官还好,自从李时言触柱而亡,其他人都寒了心,各自为政,程大人轻而易举便挖到了线索,也重新分配了公务。”
“有线索又如何,他是不会办的。”赵居为淡淡地道。
庆华帝近年,是越发地放纵几个儿子了,也许是不想重蹈当年他们兄弟相残的局面。
韩均没有说话。
“罢了,武将那边呢?”
“铁板一块,是两块。”韩均回道。
盛国公与定国侯在西北经营多年,手上又握有兵权,那些低阶武将自然不会背主。
至于品阶高的武官,都是二人的直系,想要攻破更是难上加难。
“钱雅棠那边呢?”
“仍旧没有什么进展,若不是他有在边关戍边的经历,只怕那些人早就动手了。”
戍边之人,乃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尤其受到士兵们的敬重,尤其像钱雅棠这样的贵族子弟,鲜少有选择边关镀金的,很容易就和那些小兵们打成一片,为防引起众怒,虽然那些武官明知他是庆华帝派来的,也依旧不敢动他。
否则,随便报一个剿匪身亡,谁还能追究不成?
“慢慢来吧,毕竟积病多年,不可操之过急。”
“我以为,这件事,还需从京城着手。”韩均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庆华帝不会动自己的儿子,但却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着权臣与自己的儿子联合,威胁他的天子之位。
没有哪个帝王能放心将兵权交在极有可能帮助他某个儿子起兵谋反的臣子手中。
既然庆华帝想收回兵权,那自然事情就落在了京城。
只要盛国公惹怒庆华帝……
韩均之所以不提定国侯府,乃是因为他知晓老定国侯的为人秉性,素来正直,绝不是玩弄权势之人。
且现任定国侯虽然因为赐婚,不得不将嫡长女嫁与赵麓为为皇子妃,却并没有与他沆瀣一气的打算。
甘肃之事,不过是赵麓为瞒着定国侯的手笔罢了。
哪怕前世赵麓为以有孕在身的林苏暖性命相威胁……
若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小丫头该为林苏暖伤心了吧?
前世,她在赵麓为逼宫之前已经跳崖身亡,并不知晓这件事。韩均却知道,定国侯府的老侯夫人,十分喜爱路子昕,连带着她也与林苏暖关系匪浅。
念及此,韩均正打算提醒赵居为,却听他道:“老定国侯忠君卫国,实在令人钦佩,既然盛国公坐不住了,那就让他动吧!”
韩均不免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既然认定了赵居为,自然是有感于他的秉性和才智,否则绝不会跟随于他。
二人之间不是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关系,更多的却像是朋友,甚至在很多想法上都有相通之处。
这是当初赵居为为何找上韩均的原因,亦是韩均选择赵居为的理由。
相比起“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莫不如说是“知己难得”。
他都知道定国侯一门忠烈,掌管锦衣卫如此长时间的赵居为自然也心知肚明。
“可惜了定国侯府的嫡长女。”赵居为突然感叹了一句。
他们知道,庆华帝也知道。
但他不会为了权势疑心陷害忠良,庆华帝却会。
自从赐婚林苏暖与赵麓为,这位大関的帝王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怕定国侯也预料到了这个女儿的命运,才会倾尽所有为她陪嫁。
一个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帝王,从来不会真正去相信所谓的忠君之臣。
否则前世如何会眼睁睁看着路景修被人构陷?
若不是路子瑅与路子闵相继被罢免和辞官,路家只怕还会更凄惨些。
无他,不过草木皆兵,杯弓蛇影耳。
病倒的庆华帝,已经谁都不信任了。
韩均揉了揉眉心,人往后仰着,一只手搭在眸上闭目养神,不再去想这些伤神的事情。
不知道小丫头的及笄礼完成了没有,她是会用自己送去的梅簪,还是用自己取的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