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路景修从未对路子闵提起过,他毫不知情也是正常。
路子闵只听向来敬重的父亲面色严肃而凝重,缓缓地道:“上天怜我路家,以梦示警。”
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等鬼神之说,父亲不是向来不准他们去沾的吗?怎地现在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瞧他神情,自然不是拿两个儿子开心。
路子瑅却懂了。
定然是妹妹路子昕做了梦,其中涉及到诸多隐秘之事,父亲既然会这般说,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一定有依据。恐怕都已经验证过,此时才会说起。
“父亲打算怎么做?”
“你在南平之事已经交接完毕,至于户部我也已经有了防范,都是不怕的,如今只剩你弟弟这边。”路景修话锋一转,两人便齐齐看着路子闵。
“我?”路子闵也恨不得将眼珠子盯着自己身上。
他好端端地在翰林院给一群老学究研墨,自打路景修上次对他和韩均一番教诲,让他谨言慎行,这都多少日埋首书卷之中,再也没出去吃过酒了。
怎么看情形,他倒成了家中那个有缝的蛋?
“儿子绝没有在外头胡作非为。”路子闵指天发誓道。
路子瑅不禁摇摇头,他这个傻弟弟,在外头还好,素来有些机灵,只是一回家看见父亲,就吓糊涂了。
连着路景修也不由一愣,颇有些苦笑不得。
他的儿子什么德行,他难道不知道?给路子闵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外头胡来的。
大约是知道自己说的不得劲,路子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请父亲明示。”
他还年轻,没经过事,虽然有点才气,但有些事情,尤其是官场上的花样不懂也没什么。
路景修想到幺女的梦,饶是他已至不惑,也全然没有想到这方面。
这原也没什么,慢慢教也就是了。
念及此,他少有地和颜悦色,对路子闵道:“前些日子我细细问了你手头上的事情,想了许久,唯有一桩事上头能做文章。”
大皇子赵艮为如今不受圣上待见,盛国公若想掰倒赵麓为,有什么是一击即中的?
路景修想起前朝那一场牵连无数人,直接导致前朝走向衰败的文字之争。
赵麓为素来以醉心诗书掩盖其野心,今年开春之时更是向圣上进言,要编纂一本诗书全集,以显示大関繁盛。
读风臆评,恰路子闵也有心此事,自己跳了进去。
这件事路景修不会阻止,毕竟他也觉得此事对整个大関有利,否则庆华帝也不会准了赵麓为去做。
但现在却不得不防。
路子瑅此时也想到了,他犹豫着问道:“前朝牵扯重大,他们难道还敢走这个路子?就不怕圣上大发雷霆?”
否则还不知道大関朝如今在哪里,他们赵家也只是个手握兵权的武将而已。
他的声音已然低到只有父子三人可闻。
隔墙有耳,涉及前朝和皇家,乃是株连九族的事情。
“圣上年纪大了,听说前朝还有血脉……”
什么!!!
路子闵只觉得自己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不知怎地就想起当初问韩均的一桩事来。
他曾看到读风臆评的初稿收录了几首张机辨被贬谪之时的诗词,李侍讲让他写个注解上去,当时他问过韩均,找到一些资料,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番。
这个张机辨被贬谪的缘由,就是因为其外祖似乎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庶孙……
此后很短的时间内他便被起复,倒不知是为何。
路子闵出了一身冷汗,当时他并未觉得不妥,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有人要以此为借口,只要圣上有疑心,别说是三皇子赵麓为,连带着他们这些小人物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有什么头绪?”路子瑅见他面色不对,问道。
路子闵点点头,对路景修道:“李侍讲曾收录过张机辨的诗词进去,是儿子做的注解,有野史记载,他外祖曾是前朝王爷的庶孙。”
如今读风臆评增删五次,历时九个月,已经要定稿了。
果然……
路景修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事你不用管,只和往常一样,当做不知。”
“父亲有法子了?”路子闵不由问道。
路景修本不欲说,见他有此一问,便道:“伴君如伴虎,这种事向来最怕遮遮掩掩,既如此,不妨将事情摆到台面上去。”
庆华帝生性多疑,但却不是那等残暴昏君,只要路景修在翰林院几位大人那里随意提醒两句,他们自然会想法子去掉,如此一来,必然要过庆华帝的眼。
过了明路,为显天子仁善,也不会去追究张机辨后人了。
将这两件压在他心头多日的大事定下来,路景修见两个儿子颇有些不能接受,神色缓和了一番,笑道:“你们也不用紧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即可,这些都不过是为父的猜测。”
路子瑅却仍是皱眉,“京中形势既然这般复杂,那舅舅那边?”
他年纪稍长,又在官场浸淫了几年,看事情确实比路子闵透彻又犀利,知道齐家并不像自家一般,舅舅齐继如能走如今的官位,实则少不了钻营。
“道不同,不相为谋。”路景修叹了口气,终是说了出来。
现在去劝也已经晚了,即便齐家想要抽身,盛国公却绝不会放手。
“母亲那边,儿子会让秦氏多带茅哥儿陪伴。”路子瑅道。
他还没那么天真,以为一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