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老兄你大人大量,别和在下计较。”
“算了,一场误会而已。”耶律休哥哈哈大笑道。
这一番一汉一文一武,一个丞相一个封疆大吏,看似全无交集,却交情笃厚。耶律休哥平时不善交往,韩德让也不苟言笑,但二人一见面就像久别重逢的挚友自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热情亲切。这其中大有来由。
他们的初识是在四年前的战场上。当时韩德让代理南京留守,遭遇宋军突然袭击,宋帝赵光义亲率举国精兵,一路势如破竹,兵临南京城下,以泰山压顶之势日夜猛攻,立定非下此城不可的决心。契丹朝廷毫无准备仓促应对,临时拼凑的几路援军都被打败,南京城如一叶孤舟摇摇欲坠。千钧一发之际,初出茅庐的耶律休哥仅率一万兵马日夜奔袭,舍生忘死突破重围,奇袭宋军中军大帐,打得赵光义身中两箭乘驴而逃,解南京之围于将破之时。当时,韩德让已经做好了殉城的准备。要是没有耶律休哥韩德让就不能活到今天。他不但感谢休哥的救命之恩,更由衷佩服休哥的勇敢忠诚和军事天才。而休哥也深为韩德让拼死保住南京城的行为所感动。不管别人怎么说,休哥都认为这位汉官是个有操守有本事,有大功于国的人。
新朝开基,韩德让成为辅政丞相,权倾天下一言九鼎。正是在他的支持下,耶律休哥才当上了南京留守。新帝登基三个多月时,南京留守荆王耶律道隐病逝。南京战略地位最重要,军队最集中,人口最多又最繁华富庶,立时成为亲贵重臣们垂涎争夺的目标。包括吴王稍和刚刚从流放地回来的宁王只没,都暗中疏通关节想要得到这块大肥肉。但韩德让力排众议提出由耶律休哥继雀崭沾恿盅辣惶岚挝北院大王,在南京担任南面行军都统。他虽然战功赫赫并被封了最高荣誉的于越,但毕竟只有三十四岁,在契丹的如云武将中年纪太轻,做到这一步已经有很多老将不服了。再要更进一步,担任封疆大吏中职权最重油水最大的南京留守便令朝议汹汹。韩德让在朝会上说,南京是南北大战的最前线,宋国视南京为非夺回不可的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最强的军事将领守卫南京,就不能打破宋人的痴心妄想。谁要当南京留守,必须立下军令状,下马官民上马管军,绝不丢失一寸领土。吴王、宁王本都是想去南京享福,老将们也自知打仗不如休哥,于是都不再做声。耶律休哥是个纯粹的武将,他并不在乎南京留守的权势名位,他在乎的是,作为军政权力归一的最高长官,他的战略思想就可以毫无掣肘地顺利实施,就可以得心应手地全面部署对南边的战略策略。朝廷对每一个手握大权的武将都要有所制约,对耶律休哥也不例外,韩德让又推荐了国舅萧隗因出任南京监军。他深知这个妹夫宽和厚道的为人,这个安排就是为了不给耶律休哥造成掣肘。
这一切都使得二人的友谊变得更加笃厚。
耶律休哥不喜交接,是一个只会打仗的战痴。如果朝中无人,在勾心斗角的朝廷政治中他的才能很难施展。而韩德让虽然有雄才大略,又深得太后宠信,然则作为一个汉官要在契丹人的朝廷中站住脚也不是那么容易。宠臣韩德让和战神耶律休哥的同盟加上明智太后的最高权力,形成了一个完美结合的无形铁三角。这也正是新朝得以稳固的基础。
“于越治军有方,果然名不虚传。”德让道。
进城之后德让邀请休哥坐进自己的豪华马车,休哥见德让没有骑马,便也不推让。二人并肩而坐,一起朝驿馆粼粼而去。
“丞相做过南京留守是知道的。这种百万人的前线大都市不得不严加防卫。百姓出入都要有牒书,兵士战马武器没有关防是绝不能入城的。就这样也防不胜防。那些奸细有的就是本地的商人百姓,甚至还有官员暗中通敌。除了城门还要靠城防司、各级官府大力清查,但也不可能肃清干净。就像咱们的奸细,还不是在河北、开封也有很多。丞相此来有什么事情要办?什么要事要亲自来?”
韩德让并不想刻意隐瞒,只是觉得休哥不是那种谈私事的对象,便敷衍道:
“没有什么正事,我回了一趟蓟州老家,顺便来南京看看你。我想多听你聊聊南京的局势和你的看法,书面的报告总是会有很多难以尽述的东西。”
休哥从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也从不在这些事情上用心。对于韩德让和太后的事,他从来就不认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私事只要无害公务就与他人无关,何况这件事难说还对国家有利呢。谁说太后就不能有喜欢的男人,谁说太后和丞相在一起就一定不能更好地合力谋国?听丞相这样说,他便放下不问,高兴地说道:
“我也正想向朝廷谈谈想法,丞相好像知道了似的就来了。今晚我在留守府略备薄酒,咱们好好聊聊。我派人去将国舅也请来,好不好。丞相先去驿馆歇歇,一会儿我派人来接你。”
留守府里有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也有顶尖的乐班,可是耶律休哥不喜应酬,难得一开歌舞盛宴,这一次破例,但仍然是只启用了最小的一间餐厅。厅中一共只设了三个位子,韩德让居中,耶律休哥和萧隗因左右坐陪,每人面前一张食案。酒宴开始,按照国中通行的规矩。酒过一巡,歌舞一曲。几人饮了第一杯酒,吃了菜,耶律休哥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