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宋国的太宗皇帝发动战争要夺回幽云十六州,打了二十五年仗,死了几十万人,花了数亿银子,签订澶渊之盟的时候不但没有得到一寸土地,还要付出岁币。可是和盟让宋国每年省了上千万两军费开支,哪个明白人能说这不是英明的决定呢。陛下要是不肯妥协就只能打下去,臣怕越打越没有士气,高丽看到契丹不过如此,强硬一派占了上风,更加不会臣服;女真、渤海只怕也要乘机闹事;还有北方的阻卜敌烈、西边的党项吐蕃,说不定也会造反。就连契丹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现在能让高丽认罪请封、称臣纳贡已经是最体面的结局了。”
隆绪不停地眨巴着细长的眼睛,又盯着王继忠看了好一阵,说道:
“你去办吧。”
“皇上不会再提六城和入觐的要求了?”
“废话,朕都说过了,还要再重复吗?”
“微臣领命。微臣要派人去开城高丽朝廷内活动,还要与被扣押在那里的使臣联系,需要皇上的手诏、关防和印信,还要银子。”
“朕知道了,尽管去做,不必啰嗦。”
王继忠走后,耶律隆绪越想越窝囊。亲政以来四海清平,风调雨顺,赋税征收顺利,榷税收入大增,岁币带来额外财源,律法改革使得政通人和,开科取士年年人数大增,招揽天下人才越来越多,可那些都是太后政策的继续,自己就干了东征一件事,却劳而无功,成为天下笑柄。正心里难过,就听王继恩报告:
“皇上,西南招讨使萧排押求见。”
“萧排押?他来干嘛?”
“皇上忘记了吗?他是回来述职的,前两个月报告过,皇上同意了的。”
“想起来了,请他进来。”
就像刚才看见王继忠灵光一现似的,隆绪的脑海里立刻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萧排押刚刚过了花甲之年,常年征战沙场令他的皮肤粗糙,皱纹密布,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他进门向坐在榻上的皇帝一丝不苟地行了礼,隆绪勉强笑道:
“东平郡王不必多礼。一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硬朗。”
萧排押几年前因为随扈东征高丽封了东平郡王。本来皇帝那次对这位主将心有不满,可是那次军事行动被群臣吹捧成大获全胜,作为萧排押不能不沾光封了郡王。其实以这位皇帝亲妹夫的尊贵地位和以往战功,封郡王并不为过。萧排押毕恭毕敬说道:
“谢皇上。臣老了,一年不如一年,又添了不少新的毛病。”
“请坐吧。西南有什么事吗?”
萧排押在地上一个瓷墩上坐下,声音沙哑地说道:
“西南形势平稳。宋国这几年忙着封祀,把银子都花光了,严戒边境生事。李德明几年前追尊他爹李继迁为皇帝,并向西边扩张,看起来野心不小,但表面上对开封十分恭顺,对契丹更是以外甥自居,竭力交好,有他的管束,边境党项作乱也少多了。”
“你治边有方,宽裕决断,各部畏服,百姓平安富足,连那些部族豪酋们都说你的好话。那你此次要求觐见是有什么事么?”
排押显得更加老气横秋起来:
“微臣年纪大了,年轻时打仗多处受伤,现在常常发作,本该多为朝廷效力几年,可是力不从心,西南平静,正好换人接手,臣想恳请皇上允许老臣骸骨还乡。”
隆绪本就心情不好,听了这话觉得萧排押淡漠功名也是不想为自己效力,更不高兴,说道:
“你是朕的嫡亲妹夫,朝廷的栋梁,刚刚六十岁,怎么就想躲清闲呢。像郡王这样的人才,正是朝廷紧缺的,你还得再辛苦几年。”
萧排押本来也没有打算一提就成,不过是想早点吹吹风罢了。人的年纪越大越恋家,他没有把家眷带去西南,他这次回来主要是想回家看看。魏国长公主近来身体不好,小女儿刚刚出嫁就守了寡,堂堂秦晋国王耶律隆庆暴亡,这些事都挂在心里,就想早点结束觐见早点回家,说道:
“多承皇上看重,其实老朽不堪用了。臣也知道一时半会不一定找得到合适人来接替,就请皇上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等有了人,臣也要带上一带,不会立即就撒手不管。”
隆绪忽然问道:
“七年前朕御驾亲征,你是主将,你对高丽战争怎么看呢?”
萧排押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提起这个,自己离开朝廷已经这么多年了,一直身在西边,东边的战争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沉吟良久说道:
“皇上想听实话吗?”
“当然。”
“拖得太久了,早就应该接受王询求和,结束战争了。”
“战争为什么而起你最清楚,难道就白打了?”
“就是为了不想白打才又打了这么多年,再打下去又能有什么结果?”
“朕就是不服这口气,难道堂堂大契丹就打不过小小高丽?”
“不是打不过,而是这些年打的攻城战不行。除非再来一次倾国之战,打到南海,王询就是上天入地也要将他活捉,但接下来怎么办?灭亡高丽还是废了王询,或是要求割让土地?皇上还会下这么大的决心吗?值不值得呢?”
“都是同一个口气。萧排押,你给朕提了要求,朕也要对你提一个,做到了朕就让你退休,不但退休,还给你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