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绪最怕听这样的话,因为当他后来了解到当时的情况,就后悔得如同百虫啮心,恨不能抽自己的耳光,只要再向前一步,就是超迈古今的辉煌,而现在却是面子尽失贻笑天下。他想骂萧排押,可一切大计都是他这个御驾亲征的皇帝亲自决断,萧排押只是冲锋陷阵的前锋。这些话契丹没有人敢说,他还能自欺欺人聊以**,现在从河拱辰口中说出来,这个人还是亲眼见证了王询当时处境和双方状况的当事人。这话通过大臣们报上来,中间不知多少人听到和议论。耶律隆绪恼羞成怒,立即下令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隆祐听说后急得跺脚,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隆祐尴尬道:
”河拱辰在契丹享受荣华富贵,皇上并没有亏待他。是他想要谋反,事败被杀。是他自己忘记了使臣身份,怪不得别人。高丽派到契丹的使者不止河拱辰一人,不是都平平安安的吗?“
蔡忠顺心里想,这个河拱辰临危受命,地位特殊,杀了他影响有多大难道契丹不知道?但也不再说这件事。
在行营里,耶律隆绪接见了这位高丽重臣。见他之前隆祐劝道:
“陛下,蔡忠顺是王询最信得过的人,王询既然死也不敢来,要想谈判就只能和他谈了。着件事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快定下和约,好歹把王询册封了,让高丽恢复朝贡。错过这个机会就怕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隆绪点头道:
“只要他能答应朕的条件,朕就册封王询为高丽国王。”
“什么条件?”
隆绪沉吟良久,恨恨说道:
“姓蔡的可以代表王询谈判,也可以签和约。可是册封时王询必须要亲自来。朕要他在朕面前下跪,接受金册。不然这口气朕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听了前面一句,隆祐刚刚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被后面的话说愣了,这等于丝毫没有让步,王询求降不敢来,册封就敢来了?他声音艰涩地问道:
“这是唯一条件吗?如果王询不来怎么办?就不册封了?”
“你说怎么办?”
“王询不会来,就是他不怕,朝中大臣也不会让他来。不如提一个替代的条件让他们选择,免得一下堵死了和谈的路。”
“哼,那好,就将母后所赐的江东土地还给契丹,作为惩罚。”
“啊!”隆祐又吃一惊,这明摆着和让王询亲朝一样是走不通的。皇兄想用谈判得到在战场上错失的东西,挽回自己的面子,变得不可理喻的固执。
“陛下,东西给出去容易收回来难。何况江东那块土地上现在修起了六座城池,是高丽的保护大门的六座堡垒,这次招降、硬攻都不能下的兴化、铜州就是其中之二,他们不可能答应。”
隆绪怒火窜起,猛拍龙案道:
“不可能?难道你想让朕再像在战场上那样撤退,王询那王八蛋却寸步不让吗?隆祐,你太让朕失望了!你不是说过无论如何也要将王询绑缚前来的吗?怎么现在只为高丽说话?难道高丽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隆祐的心一下彻底凉了,他没想到自己殚精竭虑奔走努力,苦口婆心唇焦舌敝,得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诛心的诘责。
两天之后,蔡忠顺离开捺钵行营返回高丽,他的心情又是侥幸又是沉重。侥幸的是自己还活着,沉重是皇帝不肯接受高丽称臣,只让他带回来一道和过去一样的圣旨,诏王询亲朝。
这一次高丽很快就派了刑部侍郎田拱之来回话,但一去一来就是初秋的八月了。
田拱之来到捺钵行营驻跸的上京,隆绪接见了他。田拱之见到大营里旗幡猎猎,纛旄林立,朝堂门外高大威猛的士兵举枪相迎,心里撞鹿,腿都软了,对高踞丹墀之上的皇帝,跪下行礼,递上国书。隆绪早都知道了信的内容,看都不看就问道:
“王询答应入朝了?”
田拱之战战兢兢答道:
“王上不是不想入朝,是,是生病了,来不了。还请皇上体恤,容许由臣代为请罪。”
“病了?哼,这个借口太糟了。你回去告诉王询,如果他不敢来,朕可以给他另外一个选择:将鸭绿江东六城之地归还契丹。”
几个月前,隆绪最终还是听了隆祐的话,没有对蔡忠顺提江东六城的事。这一次见王询仍是不肯来,而且找了个不像样的理由搪塞,一怒之下,便决定提出这个要求。田拱之闻听大惊,那六城经过十几年建设已是高丽的北方大门,是最重要的战略要地,还给契丹等于把堡垒的砲口转向高丽,这种事谁敢答应。壯着胆子说道:
“这片土地是先太后所赐,国王绝不敢放弃。”
北枢密耶律室鲁站出来说道:
“不错,的确是圣神宣献太后赐给高丽的,但那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高丽谨守藩属本分。可是王询弑君悖逆,拒不认罪,破坏了这个条件,土地当然要收回。”
隆绪道:
“不必多说,你回去对王询说,如果不归还六城,朕便发兵去取!”
散了朝会,隆绪便上了御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