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蔡文上前拜见王询,将西京情形诉说一遍,将自己擅杀使臣和西京留守粗略带过,只说契丹人不理降表一味猛攻。并说契丹主力由萧排押率领,皇帝亲征,已经迫近开京。王询哪里还顾得上追究西京之乱的责任,只吓得浑身哆嗦,闭目合十,默念阿弥陀佛。他十二岁被千秋太后逼迫剃发出家,直到十九岁被迎回扶上王位,懂事以来的岁月都是在庙中渡过的。做国王一年多来,被康肇一手遮天,对朝政仍是一派懵懂,也不了解周围的大臣。只对蔡忠顺等几个将他迎回,拥上王位的大臣信任不移。蔡忠顺已经被任命为吏部侍郎兼左谏议大夫,现在就守在王询身边,是目前留下来的地位最高的大臣。王询流着泪,将恳求的目光投向殿中孤零零的几个人,说道
“各位爱卿,契丹人到底想要怎样?是康肇杀了先王,不是孤啊,康肇已经死了,孤也答应称臣纳贡,已经六递降表,他,他们为什么还要来开京?”
蔡忠顺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前朝做到中枢院副使。高丽的中枢院仿自宋朝的枢密院,掌握着全国的军权,可是这位蔡副使却没有什么突出才干。康肇掌权后,废中枢院,建中台省,自任中台使。这个蔡忠顺就去了吏部。他是一个老实人,但才不胜德,在这天下板荡的大乱面前也没有了主张,干搓着两只手道:
“怎样?他们要抓住殿下,让殿下做契丹的俘虏,将高丽任意宰割。”
他这一句话更吓得王询脸色煞白,拖着哭腔道:
“那可怎么办?有谁能为孤抵抗敌军?”
蔡忠顺心如乱麻,他想奋起抵抗,然自从康肇统领三十万大军去了西京,别说都城开京,就是全国又哪里还有像样的军队。倒是逃回来不少残兵败将,可是这些散兵游勇都是打家劫舍、烧杀**的好汉,好像一群土匪,整个开京找不出一个有资望能力又愿意出面的人可以降服统御他们。各地的军队分散而且数量有限,主战、主和意见不一,就是能赶来勤王也缓不济急了。再看丹墀上坐着的这位国王,虽然年轻,可是像他这样的年纪,很多人已是奋发有为的君王,而他却只会终日哀叹以泪洗面。这才是大臣和随从们失望逃散的根本原因。王询知道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顺着腮边滚落,长叹一声道:
“算了,朕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听天由命好了。”
这时殿中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上前说道:
“王上,如今敌人兵势甚猛,我军寡不敌众,应当躲开敌人兵锋,到南方暂避。敌人千里深入必然困难重重,日久必会生变,到时候自有恢复之计。”
王询透过泪眼望去,原来是礼官侍郎姜邯贊。他今年已经六十三岁,须发花白,身材瘦小,相貌猥琐。他出身新罗贵族,父亲是太祖王建的从龙功臣。由于从小身体不好,走了读书从文的道路。他三十六岁考中进士,一步步往上爬,年近五十时当上这个礼官侍郎,算是挨年头挨上来的,从来没有过人表现。
他这一席话却正中了王询下怀。打不过跑还不行吗?总比在这里等死强。蔡忠顺却皱着眉头嗟叹道:
“姜侍郎所说有理。可是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王上现在匆匆出走,途中没人接待又不能带足所用,就连护驾的禁军都逃散了。路上颠沛受苦不说,王上带着宫眷、金银出奔,现在遍地贼盗,好像一群肥羊入了虎狼之地,不能不令人担忧啊。”
王询一听又泄了气,道:
“昨天外地逃回来的?元、崔昌入宫,说要为孤扈从,孤赏了他们银子,今天就不见了,朕现在还能靠谁呢。”
智蔡文见国王如此可怜,忠勇之心猛生,拍着胸脯站出来说道:
“臣虽驽怯,但愿追随王上左右效犬马之劳。臣所带兵马只有五十人了,但这些都是忠勇可靠的猛士,拼死也要护得王上周全。”
王询感激涕零,吩咐赐给他和他的手下酒食和财物。于是决定了连夜出走。
还有三天就是新年了。开京城里很多人逃亡,但仍有不少人不清楚敌情或心怀侥幸仍留在城里,节日气氛虽然不比往年热闹,却也张灯结彩丝弦袅袅。天上下起大雪,鹅毛般的雪片在幽暗的灯光中飞舞,王询和王妃们由几个太监宫女、十几位大臣、五十余名卫兵扈拥着,带了些值钱的财物,上了几辆青色棉毡马车,悄无声息地溜出京都,向着凶吉莫测的南方迤逦而去。王询掀开车帘望着风雪飘摇中的王宫,心想,从此之后,这个金镶玉裹的温柔富贵之乡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一行人日夜兼程走了一百多里,第二天日暮时分来到了关内道广州的昌化县(今忠州附近),正在找地方投宿,一伙凶汉拦住去路,智蔡文上前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答道:“咱们是河拱辰手下的人。”
他们所说的河拱辰是朝廷的一员武将。这次的康肇之祸也和他脱不开干系。河拱辰曾任鴨江渡勾當使,他和东女真人打仗战败,设鸿门宴诱杀了近百名东女真首领。东女真遭此大难,伤痛惨重,遂跑到契丹状告高丽,揭露了康肇杀死王诵擅立王询的内幕,才有了后来的契丹军队大举入侵。当初为了安抚东女真,康肇将河拱辰流放海岛。王询流亡前夕,朝中文武凋零,无人可用,有人举荐此人忠勇可用,朝廷便下诏见他赦免召还。河拱辰应该正在归朝途中,这些人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