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母后要立梁国王为皇太弟,皇上还会这样无动于衷吗?”
皇帝停住了脚步,显然心旌被拂动了:
“皇后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谣言是别有用心的人所造,切不可替他散播。”
菩萨哥半是得意半是忧虑道:
“谣言?舅舅会对我造谣么?是母后亲口说出来的。就是梁国王他们来的那天。我也亲眼在母后那里见到他们,两位王妃‘外祖母、外祖母’地叫得好肉麻,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母后的外孙女;五个孩子却又‘皇祖母、皇祖母’地叫,全乱了辈分。我就知道这回来者不善,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陛下没见梁王对母后那个亲,恨不能扎进怀里撒娇打滚。我怎么从没见皇上和太后那么亲密,难道皇上不是太后亲生的?”
隆绪坐到菩萨哥的对面,表情从天高云淡转入冰寒彻骨:
“朕何必担心梁王,朕是皇帝,已经登基二十五年。要是送几车寿礼,撒一撒娇就能夺走皇位,契丹岂不成了小儿国。做什么太弟,朕又不是没有儿子,以母后她老人家的睿智岂肯让国家陷入那样的混乱灾难之中。”
“睿智?皇上以为母后还是从前吗?幸亏还有舅舅,幸亏舅舅还不糊涂。要不是舅舅苦劝,十道立太弟的懿旨恐怕都发下来了。老太太原本就偏爱梁王,这会儿神志忽明忽暗,一顿mí_hún汤灌下去什么做不出来。万一哪天舅舅不在了,再遇到这样的事会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菩萨哥说着眼眶就红了。隆绪靠在椅子里,脸色更加苍白,咬着嘴唇说道:
“真的要是这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堂堂皇帝怎么说出这么没有出息的话。”
“没出息?皇后以为朕是应该和梁国去争宠呢还是和母后对抗呢?太弟又不是皇帝,坐不坐得上皇位还要朕说了算,除非……”
“除非什么?”
隆绪惨然一笑,他想说:“除非朕死在太后前面。”可是又把话吞了回去。这样说有和太后比谁长命之嫌,现在这是最忌讳的话。
“陛下不说我也明白。但是明明还有一件重要可为的事,陛下却不肯做,落了梁王的下风,这又怪得了谁呢?”
隆绪心里明镜一般,盯着菩萨哥那一对诡谲的眸子,取了一块西瓜吃着,悠然说道:
“朕知道你在说什么,又是懿妃。这种事勉强不来。朕对懿妃没有兴趣,躺在她的身边只想睡觉。嫡子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你就不能过继别古特为嗣子呢?为什么一定是懿妃,要朕勉为其难呢。”
菩萨哥生起气来,双手撑着桌案探身靠近隆绪,眸子里的光灼灼逼人:
“皇上说这话有没有为我想想,别古特二十岁了,能做我的儿子吗?他的娘将来做太后骑到我的脖子上吗?我可以杀了那个卑贱的宫女,可是这小子就成了我的仇人,我怎么会养一只白眼狼!”
“那你过继耿美人生的侯古,他才五岁。”
“五岁也不小了,再说那是汉妃所出,皇上以为齐国长公主她们会认吗?”
隆绪想说你也是汉人所生,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因为菩萨哥地下的娘现在不姓韩而姓耶律了,她的爹更是正牌国舅,菩萨哥的出身已经变得无比显贵。只听菩萨哥又道:
“皇上也别惦记着再选秀,选进来也不一定合陛下的心意,合了陛下的心意又不一定对本宫忠心。皇上以为找一个像懿妃那样的人容易吗?难道我愿意丈夫去和别的女人亲近吗?我都这么委屈了陛下怎么就不能委屈一下?为了皇上的嗣子,咱们都只能牺牲。”
菩萨哥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既愤懑又庆幸。皇上对萧耨斤不感兴趣正是她对这位懿妃感到满意的原因之一。如果找一个皇上喜欢的,谁保皇上不会喜新厌旧,那女人不会忘恩负义,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事难两全,顾了一头就顾不了另一头。世上之事往往就是这样令人左右为难。
“朕知道了,朕会尽力而为的。皇后且回去休息吧。”
菩萨哥撅起嘴道: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急着赶我走吗?皇上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薄情了呢。”
隆绪觉得话说得有些冷淡了,走过来揽住菩萨哥的肩头,笑道:
“皇后怎么说这样的话,朕薄不薄情你最清楚。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