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娘没带他们去别的什么地方,来的就是他们俩都熟悉的鸳鸯楼。
门面一栋二层的房子,从二楼迎着大街,竖挂着一个金丝楠木牌匾,红底金字,龙飞凤舞地刻着“鸳鸯楼”三个大字。
二楼的阳台里,站着几个环肥燕瘦的年轻貌美女子,清一色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
他们时而向街上行走的男儿抛媚眼,时而戏耍着手里的丝滑手巾,时而频频娇笑,发出让人身子酸软的笑声。
春花娘在鸳鸯楼门口停下,春花也跟着停下,但她转头就去推刘惜之,“姑娘,这地方你不要进去,去别的地方找个茶楼等奴婢吧。”
刘惜之难得来这种地方开开眼界,就怕春花娘不让她这种良家妇女进去,打算装什么都不知道,浑水摸鱼进去的,被春花这么一推,她倒是尴尬了。
春花娘似乎看出他们的为难,频频朝这里看过来,随即就明白他们在为难什么,很识趣地绕过鸳鸯楼,继续往前走去,走到巷口拐了个弯,再转进一条小巷子里,走了一会,在一所偏僻院落停了下来。
春花娘在门前敲了敲,这扇门残破得仿佛随时会倒在地上。
敲门声刚落,便有一个粗汗出来开门,粗眉大眼,满脸胡渣,一看春花娘,就收起那凶狠样,唤了声,“当家的。”
春花娘“嗯”了声带着他们一行人走了进去。
刘惜之进去后左右瞧瞧,四周除了多了几个彪形大汉,好像跟普通的乡村人家住的小院子没啥区别啊!
可随着行进,她才发现别有洞天,这处院子的柴房原来是紧挨着鸳鸯楼的后院,柴房里有个暗门,从这个暗门进去竟然就是鸳鸯楼的厨房。
刘惜之张大嘴巴,眼睛怎么看都看不够,在那处院子外面看来是怎么都不会知道他们进来是去了鸳鸯楼的。
这即使被有心人看了,也不会多想的。
暗叹民间人才多。
春花娘带着他们出了厨房,厨房里好几个大婶目不斜视地在洗菜切菜,刘惜之有一丝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错觉,心里再次感叹鸳鸯楼的管理似乎比想象中的要有规律多了。
出了厨房就是后院,沿着游廊走一段,就有一个楼梯,走上楼梯,进了走廊尽头的厢房。
一推开门,就被厢房横梁上挂的牌匾吸引住,跟鸳鸯楼那个牌匾一样,都是金丝楠木,只是字体要小一倍,刻着附庸风雅。
厢房前端空空如也,除了那一块牌匾,就是牌匾下面的屏风,屏风上画的是好几对鸳鸯在戏水。
穿过屏风,看见一张圆桌,坐在这里,透过窗户,可以完全把鸳鸯楼正门的街景尽收,而街上的人是发现不了这里的,果然是个谈事情的隐秘地方。
春花娘率先坐了下来,抬头看着他们扯开一个笑,“请坐吧!”
刘惜之有些茫然地坐下,元二坚持不坐,站在刘惜之身后。
最后是春花,这种距离让她觉得拘束,她选了个离她娘最远的位置。
春花娘仿佛在酝酿怎么说话,低眼看着桌面良久,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听清。
“嘭”门开了,一个年轻小子带着头巾,手提着一壶热茶进来,隔着屏风就在喊:“当家的,热茶来了。”
话完,人就到了跟前,给每个人都冲上一杯,留下壶,人就出去了,顺手还关上了门。
春花娘道:“这是我们鸳鸯楼最好的茶。”
半响后,她才把目光放在春花身上,声音有些虚,“你看起来,还是挺好的。”
说完,一眼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这里的当家是我了。”
原来几年前,前任当家生了一场病,人去了,剩下一个无人主事的鸳鸯楼,那时正值先太子燕王没了,朝廷严禁民间寻欢作乐,是鸳鸯楼生意最淡的一年,春花娘二话不说,把它顶了下来,所以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服她。
刘惜之蹙起了眉毛,怎么有豪情万丈的感觉?
一个会把自己女儿送入火坑的人,不是应该十恶不赦的吗?
春花平静地听她说,越听她的身体抖得越厉害。
她拿起杯子,喝了口热茶,这热水入喉咙,她才舒服了些。
这时春花娘又说道:“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心里也舒服些。”
春花手一抖,杯子应声滑落下,但杯子没有碎,落在了厚厚的红色地毯上,滚了几滚,便停下来。
她随即站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叫娘的女人,反问道:“怎么……怎么就放心了呢?我是被卖了,无论我过得怎么样,我都是被你卖了,你怎么能说放心了……”
春花娘最初有些错愕,随后变了脸色,眼睛不再去看她,淡漠道:“我对你有责任,但是无感情。”
春花有一瞬竟是不明白她说什么。
“我生了你,自然对你有责任,在你还不能独立生活前,我必须照顾你,但是你不能因为我照顾了你,就把所有感情寄托在我身上,也不能要求我对你付出同样的感情。”
虽然很难懂,但刘惜之真的懂了,这个春花娘是个明白人,她自从意外怀上春花,应该也起过不下一千次想打掉她的念头,即使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但因为对孩子父亲毫无概念,所以一直觉得这个孩子是累赘。
累赘出生后,她就觉得养到累赘会赚钱了,她的责任就完了。
刘惜之甚至觉得春花被卖,对她来说是松了一口气,当年想着把她卖到鸳